这个比喻,让祁同伟的眼神亮了一下。
“而且,政法委的财政支配力,相对是比较弱的。”
田封义继续分析道。
“它的经费,基本就是机关本身的运行经费,没有太多可以自由支配的空间。”
“所以,按照那个公式,政法委书记的职级分母很大。”
“但分子上的实际权力和财政支配力,却相对有限。”
“含金量,其实是被稀释了的。”
他说完,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留给祁同伟思考的时间。
“那副省长呢?”
祁同伟追问道。
“副省长,就不一样了。”
田封义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一个分管政法文教的副省长,如果同时还兼任着公安厅长……”
“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我们先看实际权力。”
“公安厅长,是全省公安系统的总指挥,是真正的集团军司令。这是最直接、最核心的权力。”
“全省任何一个地方出了事,您一通电话过去,就能让下面的人跑断腿。”
“这份权力是实打实的,是政法委书记所不具备的。”
“再看财政支配力。”
田封义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
“公安系统的财政预算,那可是一块巨大的蛋糕。”
“各种装备采购、基建项目、信息化建设,哪一项不是几十上百亿的规模?”
“您作为厅长,对这笔钱有巨大的影响力。这是政法委书记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您看。”
田封义做了一个总结。
“副省长兼公安厅长,虽然职级上可能比专职的政法委书记低了半级,没有进常委。”
“但它的实际权力和财政支配力这两个分子项,是碾压式的。”
“一加一除,最后的含金量,远超政法委书记。”
“至于那个常委的身份……”
田封义笑了笑,露出洞悉一切的表情。
“祁厅长,以您的能力,只要把公安厅这个基本盘牢牢掌握在手里。”
“有了这份实权,那个常委的位子早晚是您的。”
“先取实,后取名,这才是最高明的选择。”
“您选择副省长,而不是政法委书记,这步棋,走得实在是高!”
话音落下,祁同伟看着田封义,许久没有说话。
这份见识,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田主席。”
祁同伟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由衷的赞叹。
“你是真正懂政治的。”
得到祁同伟如此高的评价,田封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祁厅长谬赞了,都是些纸上谈兵的浅见,让您见笑了。”
祁同伟站起身,亲自将田封义送到办公室门口。
“回去吧,等我消息。”
“好,好,祁厅长您留步。”
田封义再次躬身,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田封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祁同伟才缓缓关上了门。
他回到办公桌前,拿起那几张田封义写的材料,看也没看,直接锁进了抽屉里。
然后,他拿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祁同伟没有回家。
他坐上车,司机熟练地发动了汽车。
“去老师家。”
“是,厅长。”
祁同伟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田封义的事情,只是一个插曲。
真正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棋局。
他要去见的,是这场棋局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的老师,汉东省省长高育良。
……
车门打开,祁同伟从后座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夹克的衣领,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司机没有熄火,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祁同伟迈步上前,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探出来的是一张温婉知性的脸。
“师母。”
祁同伟微微欠身。
开门的正是高育良的妻子。
她看到祁同伟,脸上立刻漾起热情的笑容。
“是同伟啊,快进来,快进来。”
吴慧芬侧身让开路,眼神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
“你老师在书房呢,念叨你好几次了。”
“工作太忙,一直没抽出时间来看望您。”
祁同伟换上拖鞋,随着吴慧芬走进客厅。
“知道你忙,现在是关键时期嘛。”
吴慧芬给祁同伟倒了杯热茶,话里有话。
“我一个教书的都听说了,中组部的人下来了。”
她将茶杯递到祁同伟手上,笑着说。
“你老师对你期望很高,你自己也要多上心。”
“是,师母,我记下了。”
祁同伟双手接过茶杯,点了点头。
吴慧芬指了指二楼的方向。
“去吧,他在书房等你。”
祁同伟端着茶杯,走上木质的楼梯,脚步放得很轻。
书房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祁同伟推门而入,看到高育良正站在书桌前,手持一支毛笔,凝神于一张铺开的宣纸上。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老师。”
祁同伟恭敬地站在一边。
高育良这才缓缓收笔,将毛笔放在笔架上。
端详着宣纸上那四个刚写好的大字——“高山仰止”。
笔力雄健,气势不凡。
他摘下眼镜,转身在红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下说。”
“是。”
祁同伟依言坐下,腰板挺得笔直。
“中组部的考察组先到骆部长那里做了考察。”
他率先汇报了工作。
高育良端起自己的茶杯,脸上波澜不惊,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嗯,正常流程。”
“副省长这个位置,很多人盯着,但你优势明显。”
高育良呷了一口茶,目光落在祁同伟身上。
“公安厅长的履历是重要加分项,稳定了汉东的治安局面,这是实打实的政绩。”
“这都离不开老师您的栽培。”
祁同伟的姿态放得很低。
高育良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在这些客套话上多费唇舌。
“你自己争气才是关键。”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今天来,不光是为了这件事吧?”
祁同伟心中暗赞老师的敏锐。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老师,今天发生了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汇报一下。”
高育良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示意他继续。
“省作协主席田封义,今天来找我了。”
“田封义?”
高育良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他找你做什么?”
“他儿子出事了。”
祁同伟缓缓说道。
“他儿子田国富,半个月前刚调到吕州市环保局做科长,这两天被市纪委带走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