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看祁同伟的眼睛,只能盯着自己那双保养得宜的手。
“前段时间,你老家的那几个人又来找你了,对吧?”
“我听他们说,事情闹得很大,还出了人命。”
“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为了那些所谓的乡情,去帮他们平事,去跟法律对着干。”
“我怕你犯糊涂,所以……我就提前跟高老师说了。”
“我想让他劝劝你,别再走错路了。”
祁同伟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妻子,眼神很平静。
“我理解。”
祁同伟淡淡地开口。
“老家的人,确实来找过我。”
“他们想让我给地方上打个招呼,把事情压下去。”
“我拒绝了。”
他顿了顿。
“梁璐,你要记住。”
“我祁同伟,是要往上走的人。”
“老家的人,能拉一把的,我肯定会拉。这是我欠他们的。”
“但前提是,他们不能把我的路给堵死,更不能把我的饭碗给砸了。”
“谁敢伸手过线,我就剁了谁的手。”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狠厉。
梁璐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眼前的这个男人,既熟悉又陌生。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他。
“那你今天……对侯亮平……”
梁璐的声音有些艰涩。
“你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活下去?”
“我记得,你们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关系不是还不错吗?”
“活下去?”
祁同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微微上扬。
“学弟?关系不错?”
“梁璐啊,你还是太天真了。”
“在权力的棋盘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学长学弟,只有棋子和棋手。”
“以前,他是我的学弟。现在,他是沙瑞金的刀。”
“我今天这么做,不是为了活下去。”
“是为了以后能活得更安稳,更舒坦。”
“更是为了给他,也给某些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祁同伟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侯亮平这个人,就像一条疯狗,仗着有沙瑞金撑腰,见谁都想咬一口。”
“不一次性把他打怕了,打残了,他以后还会变着法子来找我的麻烦。”
“今天这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疼在沙瑞金心里。”
“从今往后,他侯亮平再想动我,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梁璐倒吸一口凉气。
她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围猎。
猎物,就是那位不可一世的反贪局长,侯亮平。
“可是……沙书记毕竟是省委书记,他要是铁了心要动你,你……”
梁璐的担忧,溢于言表。
“他动不了我了。”
祁同伟转过身,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自信。
“很快,我的副省任命就会正式下来。”
“同时,我的警衔也会晋升。”
“到了那个位置,他沙瑞金想动我,就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程序上,他都过不去。”
梁璐彻底愣住了。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这些事情,他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跟自己透露过。
“所以,今天这出戏,是你故意引爆的?”
“没错。”
祁同伟的回答,干脆利落。
“与其等着他们找个莫名其妙的由头,在我最不方便的时候引爆炸弹。”
“不如我自己来选个时间,选个地点,亲手把这根引线点燃。”
“你看,现在多好。”
他张开双臂。
“所有的问题,一次性解决。”
“这就是我的一石三鸟之计。”
“一石三鸟?”
梁璐下意识地重复道。
“第一只鸟,就是提前引爆侯亮平这个麻烦。”
祁同伟伸出一根手指。
“让他带着所谓的尚方宝剑,气势汹汹地来,然后夹着尾巴滚出去。”
“把他和他背后的人,钉在耻辱柱上。”
“第二只鸟,”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就是这些宝贝。”
他指了指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
“这些东西,放在赃物库里,就是个天大的麻烦。”
“保管不好是失职,处理不好是贪腐,早晚会成为别人攻击我的把柄。”
“现在,我用一场定向洽购会,把它们变成了为国家创造收益的功劳。”
“谁还敢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梁璐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已经预感到了第三只鸟是什么。
“那……第三只鸟呢?”
祁同伟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省委大院里的那间办公室。
“第三只鸟,也是最重要的一只鸟。”
“等我顺利升任副省,下一步,就会顺理成章地分管政法工作。”
“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汉东省的检察院,还是他侯亮平说了算吗?”
“整个汉东的政法系统,都该换换新鲜血液了。”
轰!
梁璐的脑子里,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响。
釜底抽薪!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不光是要打败侯亮平,他还要彻底端掉侯亮平的饭碗,掌控整个汉东的政法大权。
这个男人的野心,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你……你就不怕沙书记狗急跳墙?”
“他不会。”
祁同伟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梁璐,你要看清现在的形势。”
“沙瑞金是空降来的,是外来户。他在汉东,根基很浅。”
“而高老师,在汉东经营了这么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全省,是名副其实的坐地虎。”
“现在的汉东,是我,高老师,还有沙瑞金,三足鼎立的局面。”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走到梁璐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沙瑞金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他想在汉东站稳脚跟,就必须维持这种平衡。”
“他可以敲打我,但绝不敢真的把我一棍子打死。”
“因为打死我,就等于打破了平衡,他就要直接面对高老师的全部压力。”
“那样的局面,他承受不起。”
祁同伟顿了顿,眼中闪过不屑。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敢向京平求援。”
“一个省委书记,如果连自己地盘上的事情都摆不平,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他无能。”
“这对一个有政治抱负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所以,他只能选择在汉东的棋盘上,跟我跟高老师慢慢博弈。”
“他让侯亮平这只猴子来打头阵,就是想试试我们的深浅。”
“现在,猴子栽了跟头,摔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