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身着大红长裙,莲步走动间,裙摆几朵争相竞艳的芍药花,徐徐盛开。
随着她的出现,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纷纷喊道,“楼主。”
琼花不似太微,分内门外门,他们的弟子以进入醉月楼为荣,以楼主为尊。
醉月楼楼主之位在门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花恨离看着般若一袭似嫁衣的红裙,看着她越来越近,看着她站在琼花众人之首。
他知道,他们没有可能了。
花恨离左手扶住林清野,右手迅速拔剑,明艳近妖异的花卉从剑鞘而出。
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就像他,不论过去,不问将来,只为一场极致的盛开。
是了,他与将离剑,本就是一体。
他侧身站于林清野身前,剑尖直指般若。
芍药红的剑身因主人强烈的情绪波动,隐隐振颤,而他面上却不显分毫。
“琼花今日伤我师兄,念在同为八宗,可敢接我一剑否。”
站在人群之首的般若,今欢琴悬于身前,示意他请。
花恨离一剑扫出!
生长在海蓝潮汐之间的芍药花,带着火山爆发式的热烈,掀起一阵花海,海面波涛不定。
花蕊处如美人呕血,一口见红,缠生缠死。
刹那间,从风情绽放到倾盆覆灭。
众芳殒落的巨浪扑向琼花岛的每一位,他的目标从来不是般若一人。
般若素手弹琴,琴音芬芳。
一片绚烂之中,无数斑斓的花朵绽放独属她们的美丽。
般若用千姿媚态的满园春色,去抵挡他的万花衰败,今欢琴的音浪屏障护住她身后的所有人。
白云皑皑,风平浪静。
琴音乍停,痴情女子眼中是对炽热爱意的诀别。
“不送。”
花恨离耍了个干净的剑花收剑,扶着林清野离去。
一步。
两步。
“般若!”
“楼主!”
“师姐!”
般若胸襟全湿,美人一口一口呕出鲜血,倒在群芳之间。
花恨离脚步沉稳。
他没有留手。
将离。
二十五岁那年,花恨离从体内拔出将离剑,他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剑。
或许从那时起,命运的曲谱已落下帷幕,他要走的道路,也早已注定。
——————
山茶果在火中劈里啪啦地响着,不时蹦出一两个焦壳。
杨芙叹气一声,“原来情根深种,也能走到剑指反目。”
“好难过,”郭润在地上打滚,“连花长老都不得不走到这一步,那我以后也会对所爱之人拔剑吗?”
米汉抬头目光清朗,他看向窝在摇椅里悠然的女子。
他不会。
颜书又抛了个果子砸郭润,“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以后遇到琼花弟子要恪守本心。”
瞿寒将茶一饮而尽,“我回去了。”
颜书喊住他,“别忘了两日后老包的新铺面开张,”她又张罗大家一起去捧场。
她再给詹舒卿两日的时间,两日后他再不见人影,他们就自己动手了。
区区鬼婴罢了。
...
碎银般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绵延而去。
般若光脚踩在北海边的沙滩上,她右手持酒,左手似蝶飞舞,独自一人在柔软的海滩上翩翩起舞。
月色下,颗颗沙砾扬着银白的光亮,给美人轻盈飘逸的舞姿增添璀璨的氛围。
酒水飞溅,香气四溢。
她向永不垂朽的月亮伸出指尖,又收回,不敢惊扰。
她爱花恨离。
但不能再爱了。
花恨离有他的路要走,般若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在浩荡仙路上,能给彼此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足够了。
皆可抛,皆可抛啊..
海水浮沉,湛蓝之中又透着洁白的月光。
花恨离猛灌一口酒,一头扎进海里,任由自己随着波涛远航。
渤海海水濡湿他的衣衫,将他包裹其中,就好似她还在身旁。
几年来,他对琼花的熟悉度甚至高于太微。
也是一样的皎洁月色,他们在海中拥吻,眸色深沉沾染欲色,掌心潮湿炙热,心中更是滚烫。
“我爱你,阿若。”
——————
天气越来越凉了,寒冬的气息渐渐弥漫。太微虽在海上,但气候独特,夏凉冬冷。
颜书在院子里用土石符垒了个石桌,桌上摆着霁蓝茶具的碎片,她终于有时间开始修复。
她小心用止停符定住每一个碎片的痕迹,用精妙的神识引着他们复位,再用楚师姐教她的补丁方法,用烧火符一点一点带着黏。
“呼。”
才黏了一半,颜书深深吐出一口热气。
身侧的传音符滚烫,她不得不停下动作接起,“莫师兄?”
“让他来。”
吉咚敏锐地察觉颜书语气的变化,她小心挪到颜书身边,“是不是楼主到了呀?”
颜书点头,继续手上的活计。
吉咚的情绪一下子高昂起来,但碍于颜书手中的细致手艺活,她不敢大幅度动作,只好眼巴巴地等在院门口。
没过一会,詹舒卿的身影便出现了。
他友好地向为他指路的执法堂弟子致谢,转头看见颜书忙碌的样子,心情不错地叩了叩门。
吉咚雀跃起来,“楼主,快请进。”
颜书头都不抬。
呵,没她的允许,谁也进不来。
詹舒卿见颜书不为所动,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良久,颜书终于将大部分的茶具修复完整,只剩几个茶杯。
她抬头看向詹舒卿。
许是来太微,詹舒卿今日没有再穿些花哨的颜色。他一袭黑色暗纹锦袍,腰带为暗蓝色,腰间悬挂一枚红玉玉佩。
额前的头发在头顶束冠,其余皆披散于肩,黑色发丝间似有耳饰闪烁。
黑衣黑发更显他姿容绝色,眉目如画。
美人见她视线,掩袖一笑。
颜书也一笑,“詹师兄,怎么不进?”
詹舒卿轻触不可见的屏障,“显然颜师妹,不想让我进。”
“詹师兄,猜对了。”
颜书继续修复工程,“不如这样,在我将这些茶杯黏完之前,詹师兄若能进来,我便不再计较你的算计之举。”
“如何?”
詹舒卿微笑颔首,“自然如师妹所愿。”
颜书便不再理会他,专心致志手艺活。
詹舒卿将手轻轻放在屏障外,防御符立下的屏障渐渐龟裂。
颜书当然知道区区屏障拦不住詹舒卿,她自有后手。
空空符。
幸好,在他来之前,颜书有所得。
詹舒卿没有感受过天道空间的绝望窒息,那便让他体验体验好了。
詹舒卿眼神一凛,已经晋升为魂首的珍儿,无风出现他身侧,帮他抵御前所未有的压力。
万物皆空,一切皆空。
笼罩詹舒卿的须臾空间,连风也消失了,只有一步步拉着他坠落的虚无。
他站得笔直。
珍儿似乎挨着强烈的痛苦,娇小的面容扭曲至极,她的身形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单薄。
詹舒卿无奈只能唤出他的第二个魂魄,冷面男子出现他的身后,手中匕首一挥,为珍儿争取片刻的喘息。
可这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