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史蒂夫货船靠港时日,就剩两天。
这日清晨起床,成如愿对于自己心里的猜测其实并没有十足的底气。
为避免猜测失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些事情,还是得未雨绸缪。
那天她在车上睡着,再醒来时,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
显然她睡了很久。
“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很香,还小猪打鼾。”
成如愿显少被无语住,将身上盖着的外套,还给霍秋明。
动动脖子,成如愿发现,她好像有点落枕了。
她叹了口气,僵硬地扶着脖子:“我如果下次再这样睡着,麻烦你叫我一声。”
霍秋明当下那一瞬,忽觉什么旖旎,什么岁月静好,都烟消云散。
清清嗓子,霍秋明启动车子,把车开进庄园大门:“咳,正好醒了,还赶得及回家吃晚饭。”
第二天,她就没再见到霍秋明,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会家中就剩下人,其他几人都不在家。
成如愿问了下人,得知福宝还没睡醒,霍冬媚难得早起去了同学家聚会。
而柳婉欣和万宁早上去了妇女联合会还未回来,便在客厅耐心等她们。
柳婉欣和万宁回来时,柳婉欣的神色愤愤又有些许迷惑。
成如愿迎上去,喊了声:“妈,大嫂。”
柳婉欣看到成如愿,勉强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正好把事和她说了:“这次妇女联合会那边,通过匿名投票,拒了你的入会申请。”
成如愿也有一些惊讶,问道:“为什么?”
柳婉欣拉着成如愿在沙发上坐下:“我也不知道为何。”
柳婉欣其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也私下去找过妇女联合会的会长咨询过。
朱会长也是苦思冥想半响,最后迟疑道:“会不会是因为会内成员不想太多的会员都来自一个家庭?”
这个猜测其实也不无可能。
柳婉欣明白很多成员会有所顾虑。
妇女联合会会内来自同一个家庭的成员越多,就越怕被一家独大。
久而久之,妇女联合会就成了她们的一言堂,存在的意义可能就会变了质。
将原来为妇女儿童谋福利的慈善机构,变成了有心之人暗箱操作的平台。
鉴于柳婉欣和万宁都来自有钱有势的霍家,再来一个霍家三少奶奶成如愿。
会内成员不同意,倒也说的过去。
但是让柳婉欣生气的是——关于成如愿宣传黑鸦危害的提案,竟然也被否决。
“不同意我三儿媳妇入会我理解,我没话说。”柳婉欣这暴脾气,听完立马就不干了,质问长桌上这一大群女人:“黑鸦这个东西,危害甚广,为什么不同意我们去宣传,去让更多人了解它?”
其中一个四十几岁的富太太,夫姓张,也算得上是万宁大嫂葛晴晴的表姐。
张太太苦口婆心:“你也说了这个东西原本没多少人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们去把这个东西宣传出去,到时候人人都知道这个东西,你怎么就能保证没有一些人因为好奇,偏偏要去尝试?”
“放屁!”柳婉欣立马拍案而起,暴跳如雷:“你简直歪理!”
“你也说了,这种东西致幻,你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大富大贵,衣食无忧。”张太太有理有据:“这些人本来就受够了生活的苦,这时候突然和他们说,有个东西,吸了能快乐似神仙,能短暂的忘了生活的苦困,那还不得赶紧试试极乐之境是何滋味?”
底下顿时哗然,不少人也觉得张太太说的不无道理。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
现下建国不过数十载,一切百废待兴。
各方面都处于大规模建设与恢复发展的阶段。
在工业上基础薄弱需要重建和新建大量工厂与基础设施,而农业生产方式更不用说,落后。
亟待改进和提升,以保障粮食供应。
世道艰辛,并不是人人都能吃饱穿暖。
尽管海市繁华,但贫富差距也很大。那城边贫民区,一到了冬天,被冻死了的,也不是没有。
若不是长桌太重,柳婉欣怕不是要掀桌而起:“你少危言耸听!要你这么说,饭都吃不起了,还买什么黑鸦!”
“你没吃过生活的苦,你怎么会知道贫穷百姓心里所想?”
“你简直胡搅蛮缠!”
“你才是不讲道理!”
“黑鸦害处之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不去做一个全面的宣传义讲,普通百姓不了解它的危害,无意之中被有心之人引诱,染上毒瘾,又该如何?”柳婉欣快语连珠:“明明是可以避免的事情,就是因为无知,酿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不觉可惜吗?”
张太太一下子哑口无言,心思一转,又想张口,柳婉欣却是不给她机会,再次质问:“傻子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难道你会明知道这东西有毒,还要去吃,然后死了算了吗?”
底下的人也是众说纷纭,支持柳婉欣的和支持张太太的,你一言我一语吵闹的像个菜市场。
场面一时混乱的不可开交。
朱会长无奈之下,只能终止这场会议,从长计议。
说是从长计议,柳婉欣明白朱会长就是在和稀泥。
她就是忌惮霍家钱势,不想得罪柳婉欣,才不得如此不语焉不详,不肯给个准话。
柳婉欣受了一肚子气,散会后,上了车在回家路上,气都没顺。
万宁好说歹说的劝,怕柳婉欣气大伤身。
柳婉欣心道和这些个目光短浅的女人没得计较,心口才舒坦了点。
这会见了成如愿,忍不住又把自己舌战群儒的战绩复述一遍。
不过说到最后,还是幽幽叹了口气:“还是我能力不够,口才不足,这件事也没办成。”
“妈,你别这么说。”成如愿不想柳婉欣有压力和心理负担,急急劝道:“我进不进得了妇女联合会无所谓,黑鸦的宣传提案我们在另外想办法。”
万宁也劝:“是啊,妈,我们做好人行好事,无愧于心就好。”
柳婉欣被两个儿媳妇一人一句劝,心中也熨帖。加上本身也不是那种会钻进牛角尖的性格。
深知“不与傻瓜论短长,气坏身体无人替。”的道理。
于是她干脆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摆,扬声问道:“文妈!午饭好了没?”
“哎!”文妈小跑几步上前,笑道:“回太太的话,我这就去问问。”
午饭后,柳婉欣带着万宁和成如愿,以及福宝,几人躺在院子树荫遮阳伞下,悠闲地晒着太阳,喝着小厨房炖的滋养润肤的饮品。
福宝得了上次的教训,再也不敢一边跑一边吃,端端正正的捧着桂花米糕,坐在位置上小口小口的吃。
“哎~”柳婉欣叹了口气:“霍家每年做慈善的钱,数不胜数,但天下之大,却也不能每一个人都能帮扶到。”
万宁心知柳婉欣还是因为早上的事,还有对张太太的话,心有芥蒂。
万宁说:“张太太那个人,我听嫂子提过,就是个拎不清的,妈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霍家从祖辈便行善积德至今,多年以来,不图回报。”柳婉欣神色有些落寞:“我只是没想到,竟有一天被人指着说,我们霍家,何不食肉糜。”
成如愿闻言内心触动颇深,她缓缓转头看向柳婉欣。
就像透过柳婉欣,在看上一世的她自己。
上辈子,她低落迷茫,且不知人生意义到底要怎么定义。
世人皆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但成如愿上一世的最终结局,是让自己绝望的走向死亡。
在那一刻,她的内心,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赘述。
唯一能确定的,不过是悲凉大过不甘。
柳婉欣年长几年,经历的风浪多不胜数,内核强大,不过低落一瞬,就将不好的情绪消耗掉:“算了,张家那个不过是个无知妇孺,我不和她一般见识。”
成如愿闻言轻笑,浅浅品尝杯中饮品。
不过一会,有丫鬟前来。
“太太,大少奶奶,三少奶奶。”福了福身子,报:“万家大少奶奶来了,现下在客厅等着。”
“嫂子来了?”万宁从椅子上坐直身体,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就来了。
柳婉欣喝完杯中饮品:“走吧,都过去看看。”
葛晴晴来意其实很简单,就是来替她表姐张太太来道个歉:“我那表姐向来说话不经脑子,有什么说什么,她做事说话都欠缺周全,还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柳婉欣对事不对人,更不会迁怒任何人,便说:“没事,黑鸦这事是该仔细商量,好好探讨,大家都是为了老百姓。”
葛晴晴笑,不再多言。
来者是客,又是万宁的嫂子,不敢怠慢。
“来来来,正好来了。”柳婉欣提议道:“我们四个刚好凑一桌麻将。”
成如愿没想到前几天刚和霍秋明胡扯说要学麻将,今天还真就上学摸牌了。
柳婉欣简单的教了她一些规则,几人落座开始搓麻将。
“杠!”葛晴晴手气不错,以为想要的牌可能杠不到,眉开眼笑道:“谢谢三少奶奶啦,杠了一张好牌,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牌。”
“那是万大嫂拆的牌好。”成如愿玩了几把后,逐渐上手,喂了葛晴晴一张牌,葛晴晴还她一个清一色,也不亏,笑道:“有舍才有得嘛。”
葛晴晴一看成如愿牌色,笑脸顿时僵住,绿成菜色。
好大一把牌面。
反应过来,柳婉欣哈哈大笑:“如愿你这学的也太快了。”
可能麻将也有新手保护期,这把牌特别顺。
成如愿谦虚道:“皮毛而已。”
葛晴晴付了筹码,夸道:“三少奶奶真是聪明伶俐,是三少爷有福气。”
柳婉欣听人夸成如愿,比听人夸霍秋明还高兴。
虽然也没人夸霍秋明,实在没得夸了,只能夸夸霍秋明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有什么用?
“再来再来。”
柳婉欣把麻将推到牌桌中央洗牌,随着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几人熟练地将它们一一搭在一起,形成牌墙。
葛晴晴看看万宁手腕上多了一副手镯,便闲聊问道:“哟呵,前两天在温家还没见到你戴,是这两天姑爷刚给你买的啊?”
万宁不好意思笑笑:“是春阳昨天刚送给我的。”
“小两口感情真好。”葛晴晴发了一张牌出去:“那天在温家就看你们一刻都没分开,形影不离,真是羡慕死人了。”
“你和哥哥难道感情不好吗?”万宁笑着反问道:“要是你对哥哥有意见,我帮你回去说他。”
“哎~”葛晴晴故作伤感,调笑道:“哪比得上你们夫妻,全程手牵手,好像少看你一眼都不行,你自己说说,你全程和姑爷分开过一下吗?”
成如愿一边听她们聊天,一边算牌。轮到她摸牌时,毫不意外的,又是把大的,她把麻将铺平:“自摸,对对胡。”
“哎哟喂,我的天。”葛晴晴惊呼:“三少奶奶你这牌真够好啊。”
成如愿平和的笑:“都是运气好。”
一个下午打下来,成如愿赢得筹码最多。
柳婉欣年纪稍大,打的腰酸背痛,结束后,抻了抻腰,活动筋骨。
几人留葛晴晴在霍家吃过晚饭再回,葛晴晴玩笑道:“输了一个下午,欸,哪里还吃得下。”
成如愿揣着衣兜里钱,不好意思的笑笑。
柳婉欣和万宁又开口留了几次,葛晴晴坚持要回万家,说一会天黑了,家里小孩该找她了。
两人无法,只能派司机送葛晴晴回去了。
万宁朝葛晴晴挥手告别,目送车辆驶远。
晚上用过餐后,成如愿体谅慧花生理期到了,没让她跟着伺候,唤她回去休息。
自己则去夜跑。
她需要放空脑子,好好理一理思绪。
五月过后,就这两天,白日天气开始有些许燥热,而夜晚的天气微风徐徐,吹着很是舒服。
成如愿跑了负重跑了十公里下来,再也不像刚开始那般气喘吁吁。
跟踪别人却因为呼吸被发现这种事,成如愿不允许发生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