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霍秋明对她坦诚身份后，成如愿就经常用一种既钦佩又敬重，还带着些许崇拜的眼神看他。
最近霍秋明天天跟成如愿待在一块，她总是动不动就神色非常随意地夸他一下，要么时不时她自以为是“哄”，像哄小孩一样哄他。
弄得霍秋明时常不知如何应对，既无语又无奈。
这边成如愿想了想，一边翻书一边补充：“噢，你说还有二哥可能也猜到了。”
语顿，成如愿沉吟一声，又说：“不过我觉得二哥应该像我一样，只是猜到你和抢史蒂夫黑鸦有关系，没猜到你真实身份。”
霍秋明静静看她低头看书的侧脸，乌黑的长发被她别在耳边，露出小巧的耳垂。
秀挺的鼻梁精致好看，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温婉了起来。
具有欺骗性的温婉。
霍秋明如是想。
表面看着温柔娴静，宜家宜室，骨子里却胆大妄为。
成如愿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都没听见霍秋明回应，索性把书合上：“陈楠说你上次在珍珠港收缴的黑鸦还搁那放着，是在你的轮船上搁着吗？”
霍秋明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如常，嘴角上扬，笑意很深：“又被你猜中了。”
他的双腿笔直修长，大大咧咧地叉开，稳稳地支在地上，笑起来时，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满不在乎的劲儿：“上头还没发出指令说要怎么处理，就先放着。”
成如愿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嘛。”
“还收缴。”霍秋明听这个说法，有些乐不可支，道：“你用词还挺严谨。”
“难道不是吗？你难道不是正规人民子弟兵，收到上级发布的正规任务，用……呃，不那么正规的手段收缴这种害人玩意儿吗。”成如愿理直气壮地说：“偷啊抢的显得我们才像是反派。”
成如愿此时脸上的表情，比平时都鲜活些，霍秋明定定地看她，心间愉悦，笑意直达眼底，轻声道：“嗯，你说得对。”
成如愿面向霍秋明，盘腿坐在沙发上：“泡过海水的黑鸦，海水里的盐分会对黑鸦的成分产生化学作用，破坏其结构，会被稀释，所以失去吸食价值，但处理起来也要慎重。”
霍秋明也是刚接触这玩意儿，觉得自己对它了解没有成如愿多，于是收起旁的心思，全神贯注地洗耳恭听。
成如愿其实也没有真正接触过鸦片。
鸦片这东西在国内后世，打击和管控极其严格，除了走私贩卖和黑色市场有存在。
普通人基本不会接触到。
不过按照西方尿性，和黑鸦的出现和存在时间，成如愿根据后世历史记载，有很大把握确定两者是同一个东西。
既然是同一个东西，成分大概也是相差无几。
霍秋明想听，成如愿便多说了几句：“根据我看过的资料，黑鸦的原材料应该是罂粟。”
“罂粟？”霍秋明闻言倏地直起身体，厉声问道：“你是说罂子粟，又称莺粟这种植物吗？”
“我所知的罂粟确实有许多别称，阿芙蓉、御米、象谷、米囊、囊子、莺粟 。”成如愿掰着手指数，细细回想，肯定道：“我们应该说的是同一个东西。”
谨慎起见，成如愿快速起身，身姿轻盈地跨下沙发，几步走到书桌前，拿起画笔，三两下调好水彩颜料。
霍秋明跟着她起身，迈开长腿，三两步来到成如愿身边。
她下笔很快，不多时就把罂粟大致的枝杆绿叶和花苞以及开花形态勾勒出来。
“它和虞美人长得很像，但区别还是很大的。”她一边画，一边细细讲述两者区别，最后总结道：“虞美人虽也属有毒植物，但毒性较低，全株可入药，不具成瘾性。”
霍秋明的目光落在宣纸上，栩栩如生的艳丽花朵映入眼帘，眉眼之间肃色浓烈。
“黑鸦主要是从罂粟未成熟蒴果经割伤果皮后，渗出的白色乳汁干燥凝固而得。”成如愿低头认真绘画，并未发现霍秋明神色有异，继续科普：“就是这些乳汁，含有多种生物碱，其中包含吗啡、可待因、罂粟碱等，具有成瘾性。”
直到成如愿手中画笔停下，整株罂粟完整地呈现在霍秋明眼前。
霍秋明脸色越发凝重。
他眉头紧皱，心中微沉，尽量沉静问道：“从种植到制作，过程工序复杂吗？”
“还行吧。”成如愿吹干图纸，抬头看他：“步骤是种植割浆，收集和加工。除了种植时间长了点，割浆收集加工都很快。”
看清霍秋明眸色深沉，成如愿心下一跳，担忧问道：“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霍秋明敛眸几瞬，艰涩开口：“我前不久在西南出任务，那里的大多农民都有种植这种植物，我当时有别的任务，并未去细想。”
成如愿猛然瞪大眼睛。
一种强烈的预感如阴霾般笼罩心头。
北洋时期，有些军阀和部分政府官员将罂粟种植视为重要的财政来源。
为了这些巨利，军阀和地主会逼迫或诱惑百姓种植罂粟大量罂粟。
继而再通过征收烟苗税、起运税等多种杂税，以及垄断鸦片贸易获取巨额利润，以此来扩充军备、巩固统治地位。
而贫苦农民为了生活温饱和金钱收益，便会开始大量种植。
成如愿强行绷着表情，克制地问：“会不会是百姓对罂粟的危害认识不足，将它们当成虞美人种植……”
霍秋明摇头，表示否定。
成如愿还怀有希望，语气故作淡定道：“会不会是当地有商人或中医提倡种植，毕竟虞美人不仅仅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还有观赏价值。”
霍秋明再次摇头，口吻笃定：“你也说了，因为它本身含有一定毒性，不会像普通药材被广泛使用。况且那边百姓大多穷苦，不可能有这个闲情逸致。”
最重要的是，霍秋明看到的种植面积，远远大于可供应用于观赏和用药的正常交易所需范围。
如果黑鸦的原材料，追根溯源就在华国境内种植生产，那么史蒂夫那帮人供货将会更简单方便。
更细思极恐的是，如此大面积的种植，背后必然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地方势力在推波助澜。
也就是说，如今除了身在海市的史蒂夫，付建山和所谓的donavan，远在西南还有一股不知底细的地方势力参与其中。
可见在黑鸦这件事上，牵扯范围之广，其中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霍秋明咬牙，转身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医学典籍就有记载莺粟的药用特性，我早该想到的。”
“黑鸦只是刚刚流入市场，你不知道它的成分也很正常。”成如愿皱眉，拉住他的手放到面前，下意识吹了吹：“疼不疼？”
医学典籍是有这方面记载没错。
可在鸦片刚流入华国时，普通百姓大多不知道其原材料是罂粟。
关于鸦片来自罂粟这种知识，并没有在普通民众中广泛传播。
当时甚至有部分百姓对罂粟的危害认识不足，还将鸦片当成神药，用于治疗止痛镇定，肚疼腹泻、伤风咳嗽等小毛病。
如今黑鸦只是刚在华夏出现，初始地是冠城，海市可能是第二个“待开发市场”。
所以对于其背后的植物原材料缺乏认知，也是情有可原。
霍秋明拳头坚硬，一拳下去轻微蹭破了点皮，有些微红。
成如愿仔细端详片刻，发现没有大碍，对着霍秋明板起脸来说教，道：“你的手是拿来举枪杀敌，拿来开战机保卫国家的，应该好好保护起来。”
霍秋明被她脸上的既严肃又心疼的表情逗笑。
成如愿手心柔嫩，指尖微滑，霍秋明忍着痒意，没抽回来。
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左看右看。
“现在发现，为时未晚。”成如愿不赞同地抬头看他：“没事干嘛拿自己的手撒气。”
霍秋明忍笑，顺从道：“我下次不会了。”
成如愿眉头这才舒展开：“处理完史蒂夫这帮人，西南那边的罂粟也要尽快处理。”
“嗯。”
成如愿把自己的手和霍秋明的手放在一起比了比。
相比之下，霍秋明的手肤色健康，骨节分明，手背青筋明显，而自己的手，苍白纤细，感觉握拳揍人都没多少劲儿。
她垂头丧气，觉得自己即使已经是使劲吃奶力气重拳出击，打在对方身上，对方可能还稳如泰山，丝毫不会觉得疼痛。
不像霍秋明。
她看过霍秋明和张三格斗，霍秋明不仅身姿矫健，拳头也如磐石，招招狠厉，拳拳到肉。
成如愿心生羡慕，由衷说道：“你的手很修长，也很力量，是一双极好看又适合打架的手。”
霍秋明心下不由直呼：你又来！
继而老脸一热，想着礼尚往来，嘴里飞快地夸她：“你也很好看。”
成如愿打了个哈欠，奇怪地看了霍秋明一眼，好端端的干嘛突然夸她。
霍秋明被夸的无所适从，也考虑到成如愿伤口，应该保证足够的休息和睡眠，连忙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睡吧。”
成如愿点头，顺手把桌上的画拿起来撕毁成碎片，拼都拼不起来。
“以防万一，免得被别人看到。”说着手脚并用，慢悠悠地爬上床。
霍秋明站在原地，暗暗忧愁，觉得自己再这样被成如愿日常一夸，迟早像条鱼。
被钓还要咧着嘴笑，自得其乐张嘴一把咬住鱼钩，心甘情愿被钓。
心中不住劝诫自己——又不是毛头小子，不要被人随便一夸就喜不自胜。我要克制我自己，也应该离她远一点，少和她有肢体接触，这样我就……
不等霍秋明做完心理建设，这边成如愿上床后，因为腰侧有伤口，躺下时不能很好的使劲，动作就稍显笨拙。
霍秋明脚下飞快，几步上前来到床边，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的肩颈，让她借力躺下。
在灯光的照映下，成如愿的眼睛亮亮的。
霍秋明陷在成如愿笑起来时犹如月牙般弯弯的眼。
她长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灵动璀璨，眼底似乎有繁星，闪着光。
成如愿在霍秋明的帮助下舒舒服服的躺下，抬眸，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谢谢。”
反应过来的霍秋明幽幽叹息，自暴自弃的帮她整理好薄被，再帮她盖上。
成如愿伸手拍拍身边的空位：“你也上来睡觉吧。”
霍秋明不想动，甚至又想打地铺。
“别想了，又不是不收拾这些人。”成如愿以为霍秋明还在想黑鸦的事，为自己疏忽感到懊恼，开解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些人，我们一个一个收拾，不会放任他们危害社会的，现在，快上来睡觉。”
霍秋明在她催促下，脚步略有迟疑。
“你还愣着干什么？”成如愿又催：“快关灯睡觉，养足精神才好和这群人斗智斗勇。”
准备打地铺的霍秋明突然想起成如愿近日夜间入睡，时常陷入梦魇，如果自己没有陪着她，担心她又会从梦中惊醒。
霍秋明在她一声声催促下，只得关掉房内大灯，摸黑上床。
睡前，他再次叮嘱：“明日我们都小心谨慎一些，你有什么事，或者察觉到什么，一定要先来找我。”
成如愿点头，反应过来房间昏暗，霍秋明看不见她的动作，便说：“我知道，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你放心。”
因为次日出游，虽说安排在午饭后再出发，但大家兴致高涨，期待值拉满，起的都很早。
霍冬媚心里不藏事，没压力，日子过得最舒心快乐。
一大早就活力满满地起床了。
霍冬媚吃过早饭，见大家都闲着，提议：“要不别等吃午饭了吧，干脆这会儿就出发嘛。”
柳婉欣和霍松原要等霍家转聘的状师来，好询问状告李家的事宜，无法即刻出发。
霍春阳因为接下来两天不会去上班，于是吃过早饭，去了公司安排接下来两日的行程变动。
临去公司前，霍春阳答应会在午饭时间赶回来，和大家一起吃午饭，然后一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