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如愿不是傻子。
每个世界,每个地方,多少都有点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要不然,人为什么要奋力拼搏向上爬。
为的不就是至高的权力和无限的利益。
她了然地点点头,对此事结果已经了然于胸。
成如愿清楚地知道,审查起诉阶段结束,案件将会进入审判阶段。
庭审中,霍秋明的律师一定会对范雨梅进行询问,引导其陈述有利事实。
当然,也一定会对公诉方证据质证,并且,成衣店铺老板娘和街道上众多摊贩,这些人的证词对于范雨梅也具有一定有利条件。
最后指出林栋梁和范雨梅之间存在的问题关联性等方面的瑕疵,削弱其证明力。
就算最后结果做不到当庭无罪释放,只要霍秋明愿意,后面可操作空间还是非常大。
成如愿也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再多管闲事,给自己没事找事,上辈子好心没好报的教训难道还不够?
可是内心总是控制不住想起林旭那个孩子,那么懂事,又那样可怜,瘦瘦小小的一个。
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叹了一口气,成如愿真切的对霍秋明道谢:“你费心了,谢谢你。”
“不费心,费钱。”霍秋明掌心向上朝着成如愿伸手,坦坦荡荡地说:“律师费、跑腿费,以及我的零花钱,麻烦给一下。”
成如愿有些好笑,律师费和跑腿费她懂,霍秋明的零花钱是什么东西?
“还笑?”霍秋明无语道:“和你成婚之后,我的银行账户全部被霍大先生和霍太太——也就是你的公公婆婆限制,连一个大洋都没给我留。”
成如愿还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这是成婚这些日子以来,难得见成如愿这么诚心实意的笑容。
霍秋明幽幽叹了口气,这要是霍夏光这么笑他,还可以随时和霍夏光打一架。
但她是成如愿。
霍秋明还能怎么办。
只能让她笑个够。
成如愿笑了一会儿子,清了清嗓子:“行,你要多少,你自己去右边床头柜的储物箱拿,储物箱钥匙在左手边床头的荷包里。”
霍秋明也没客气,拿了自己想要的数额,豪气道:“走吧,带你去看大富豪顶楼的夜景。”
车子在大富豪酒店门口停稳时,时间堪堪八点。
霍秋明从主驾驶室下车,照旧帮成如愿打开车门,右手挡住车顶防止成如愿磕到脑袋。
成如愿下车后,酒店门口专门等着给客人泊车的司机将车开去停好。
霍秋明绅士的伸出手让她挽住。
成如愿从善如流的搭上他结实的小臂,姿态从容的跟着霍秋明进入酒店。
两人像是一对璧人,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大富豪的顶楼餐厅,极具奢侈性,同时也有足够的安静。
毕竟普通寻常人家连上来这里都很难。
成如愿和霍秋明到的时候,顶楼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仿佛被包了场一样安静。
找了个相对隐秘的角落坐下,成如愿点了两杯咖啡,就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这个餐厅的沙发很大很软,整个人能舒服的窝在里面,宽大的沙发椅背可以完完全全把人挡住。
“你怎么也喜欢喝这玩意。”霍秋明明显有些嫌弃,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这苦不拉几的东西。
他家还一下出了俩,一个霍冬媚,一个成如愿。
成如愿注意力都在史蒂夫和付建山身上,想着他们什么时候会到,敷衍地回答:“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霍秋明不理解,面无表情:“没苦硬吃。”
成如愿刚想回话,脚步声和交谈声同时传来,便不由自主地拉长耳朵,仔细去听,想听清楚史蒂夫和付建山对话的内容。
霍秋明那张出众的脸,原本还意兴阑珊的一只手拿着咖啡勺在杯子里乱搅,此时也不由正色,凭借着出众的耳力,清楚的听到了两人之间的交谈。
“史蒂夫先生,我知道你很在意箱子里的东西。”
付建山同史蒂夫并肩走进餐厅,身后跟着杜百和史蒂夫的翻译。
“知道我很在意,你就应该赶紧帮我找回来!”史蒂夫很生气:“这可不仅仅是我的,你也占了一半不是吗?”
“我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付建山对于被偷的这个箱子也是心疼不已:“让我找到这个贼,看我不卸了他的腿。”
翻译和杜百分别等两位顶头上司落座,才各自在他们身后站定。
史蒂夫落座后,毫不客气斥责道:“废物。”
付建山当了半辈子高管领导,人到中年退下来,又创立了偌大的航运公司。
在冠城也是有名有姓,排的上号的人物,谁人见了不得礼让三分,给他几分薄面。
如今到了海市,不仅史蒂夫能劈头盖脸指责他,就连霍家几个毛头小子能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付建山心中气极,碍于还得靠着史蒂夫的供货,才能赚的盆丰钵满。只能压下内心愤恨,默不作声。
服务员上前把菜单递给史蒂夫,史蒂夫才止住话头,随意的点了几道简单菜品,挥手示意服务员退下。
等到服务员收了菜单走远,史蒂夫继续说:“第二批货物下个星期会抵达冠城,你做好准备。”
付建山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又问:“那这一次的货,是照常……?”
“对,这次照常一半留在冠城分销,一半运来海市。”史蒂夫脸色狠辣地对付建山说:“如果这次再出什么意外……”
付建山脸色同样不好,眼神狠厉:“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他恨不得立刻、马上就要找到偷走箱子的人,然后千刀万剐。
“呵。”史蒂夫冷笑一声:“如果这次再有什么意外,付先生,你知道的,我很难不怀疑你,想要独吞货物,自己做大。”
付建山等翻译将史蒂夫的话翻译完整,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离谱的言论。
“史蒂夫先生!”付建山大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其他的意思。”史蒂夫说:“我还是很相信你的,付先生,毕竟我们合作一年多,一直都相安无事。”
付建山没有搭腔,显然对史蒂夫说的话十分介意。
史蒂夫也不在意,意有所指道:“但是付先生,我建议你查查身边帮你工作的人,以防有内鬼。”
付建山沉默片刻,嘴唇紧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而后两人谈起了另外的事情。
站在他们身后的翻译和杜百,一直沉默,两人皆是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眼对方。
成如愿耳力没有霍秋明好,不能听的十分完整,但大致也差不离,暗道:起初她还不确定付建山是否知道自己帮史蒂夫运的货物是什么,又在这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现在看来,史蒂夫和付建山合作时间不算短,但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并非坚不可摧。
霍秋明舌头抵住后牙槽,脸上神色不明。
只是再抬头时,对着成如愿又换上了平时不羁的笑,轻声问:“在想什么。”
成如愿回过神,端起咖啡轻呷一口,同样低声回答:“没什么。”
霍秋明知道她没说实话,并不追究,端起咖啡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成如愿看他如牛饮水,轻笑问道:“好喝吗?”
两人默契地,都把声音压的很低。
霍秋明咂吧一下嘴,嫌弃道:“难喝。”
“那你还一口喝完。”
“这玩意不一口喝完,难道还慢慢品尝?”霍秋明皱眉:“你喝中药一口一口慢慢喝啊?”
听着霍秋明的比喻,成如愿哑然失笑:“既然这么不喜欢,你就不喝呗。”
霍秋明理所当然地说:“那不是浪费钱。”
成如愿有些惊讶,不成想霍秋明一个顶级富二代,在乎这一杯咖啡钱?
不过成如愿回头想想,霍秋明好像确实一直如此。
从不浪费碗里的一粒米,一根面,哪怕是成如愿没吃完的,他都毫不介意接过碗吃了。
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成如愿也没见他铺张浪费。
他全然不像普遍刻板印象中所描绘的那般,是一个只知挥霍、骄奢的富二代。
相反,霍秋明除了日常有些不着调,他的生活起居朴素的像个老干部。
身边伺候的小斯,没有。
开的豪车,和他二哥霍夏光借的。
就连身上穿的定制西装等等,都是柳婉欣给他置办的。
他似乎对这些物质一点都不上心。
成如愿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的脸,把霍秋明看的有些不自在。
他眼神一斜,懒懒的靠在背椅上:“现在手头紧。”
“箱子里的钱,你可以随意支配。”
霍秋明挑眉:“这么大方。”
“那些原本就是你的。”都是霍松原和柳婉欣给她的零花钱,她都攒着没动。
成如愿说完便不再多言,继续喝咖啡。
那边的史蒂夫和付建山一边吃着酒菜,又把话题重新说回箱子的事上。
四个人完全没注意到餐厅最角落的地方,还有霍秋明和成如愿这两个人的存在。
史蒂夫看了一眼杜百,用眼神对付建山打了个暗号,示意付建山将他支开。
付建山迟疑一瞬,接着转头,神色如常地对杜百说:“去让厨房添个菜。”
杜百见桌上酒菜丰富,都没动多少,冷不伶仃又特意要他去添菜,而不是招服务员来点单,立刻明白这是要将他支开。
心中一跳,面上不显,还是立即应声下去了。
见他彻底离开,史蒂夫才道:“箱子丢失那天,不知道付先生你的这位助理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
付建山沉思良久:“那天发布会和庆功宴一起办,我忙的不可开交,他那天和小女一起,都在霍家蓬莱酒楼帮我处理琐事和招待宾客。”
“一步都不曾离开蓬莱酒楼吗?”
付建山仔细的回忆,不确定的摇摇头:“我不能肯定。”
他明白史蒂夫的意思,蓬莱酒楼和珍珠港距离很近,若是有心,在宴会中途,趁人不注意,短时间的离开一下,往返两地,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有一点。”付建山说:“杜百不会游泳。”
史蒂夫摇晃红酒杯:“你确定?”
“明天找个机会把他推下水不就行了。”为了更明确的得到想要的答案,付建山毫不在意地说:“他最好是真的不会游泳。”
史蒂夫问:“你女儿不是想要嫁给他,你还想招他做女婿,培养他当接班人。”
“他要是真的不会游泳,命大活下来,能娶到我女儿,是他的福气。”付建山冷冷道:“要是他会游泳……”
他抬眼和史蒂夫对视片刻,凶狠道:“那他就永远没这个机会上岸,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
视人命为草芥。
史蒂夫哈哈大笑:“他跟了你一年,你一直夸他用的很趁手,够听话,舍得就这么除掉?”
“宁杀错,不放过。”付建山端起红酒杯和史蒂夫碰杯:“第二批货,绝对不能再出差错。”
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史蒂夫心情不错道:“够狠,我喜欢。”
两人说完,继续用餐。
酒足饭饱后,四人相继离开。
霍秋明听着到几人的脚步声离去,微微歪头,用手撑着头,表情似笑非笑:“他们好像要对你的邻居做什么。”
成如愿直视霍秋明的眼睛。
霍秋明因笑而微弯的眼睛,似有碎星闪烁,澄澈而明亮。眼眸是漂亮的桃花眼形,眼尾微微上翘,带出几分与生俱来的多情。
她答非所问,一字一句反问:“你会游泳吗?”
霍秋明一怔,随即欣然自负道:“本少爷打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游泳当然不在话下。”
成如愿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你的船还在珍珠港吗?”
话题转的十分突兀,霍秋明却浑不在意:“保养完停靠回二哥码头了。”
他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说:“你没听史蒂夫说他价值连城的箱子在珍珠港失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