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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觉醒与逃亡

第一章:午夜的 “错觉”

键盘的敲击声在午夜空旷的办公区内显得格外刺耳,像是为林野疲惫的灵魂敲响的丧钟。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无情地跳到了 23:47,他揉了揉干涩发胀的双眼,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抽干了水分的咸鱼,黏在工位的椅子上。

“林野,那个‘星空系列’的推广方案终版,你确定发我邮箱了吧?我这边怎么没收到?” 部门主管王经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很清楚,三个小时前,他亲手点击了发送,还附带了一句“王经理请查收”。但现在,看着王经理那张在节能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以及他手机邮箱里空空如也的收件箱,林野的自信瞬间瓦解。

“我……我发了啊。” 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讨厌的虚弱。

“发了?证据呢?” 王经理眉头拧成了疙瘩,“明天早上九点,客户就要看!要是出了问题,你负全责!”

负全责。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林野的耳膜。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辞退,然后因无力支付下季度房租而被扫地出门的悲惨场景。巨大的压力和连轴转加班带来的眩晕感一同袭来,他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甚至出现了细微的金色光点。

“我真的发了……” 他无力地重复着,几乎是本能地,在内心疯狂地呐喊:“你要是能记得你收到过,哪怕只是记得我跟你确认过邮件也好啊!”

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心脏的位置涌出,迅速流窜向四肢百骸,最后汇聚于双眼。他看向王经理,视野似乎扭曲了一下,王经理瞳孔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如同数据流般的光芒一闪而过。

王经理愣了一下,眼神出现了瞬间的恍惚,他下意识地低头又刷新了一下手机邮箱,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然后是释然。“哦……好像……是收到了。可能刚才网络延迟了。” 他嘟囔着,拍了拍林野的肩膀,“行了,早点弄完回去吧,明天别迟到。”

看着王经理转身离去的背影,林野僵在原地,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

怎么回事?网络延迟?不可能!他刚才明明亲眼看到王经理的收件箱是空的!

那种奇异的感觉……是错觉吗?因为太累而产生的幻觉?

他心神不宁地坐回椅子,试图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未完成的ppt,但脑子里一团乱麻。刚才那股暖流的感觉如此真实,王经理态度转变之突兀也极不自然。他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一定是太累了。他这么告诉自己。收拾好东西,关掉电脑,林野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向电梯。

写字楼大堂空无一人,只有保安在岗亭里打着瞌睡。夜风透过旋转门吹进来,带着都市午夜特有的微凉和寂寥。林野裹紧了单薄的外套,快步走向大门。

就在他即将推开玻璃门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街角阴影处,两道迅捷如猎豹的身影猛地窜出,一追一逃!前面逃跑的是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瘦小男子,动作出奇的灵活,在路边停放的车辆间穿梭。后面追击的人则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即使在奔跑中也保持着一种刻板的优雅,脸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战术目镜,在昏暗的路灯下反射着冷光。

“站住!‘平衡会’执法!” 黑衣人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慑力。

“平衡会?” 林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本能告诉他,这不是他能掺和的事情。他下意识地想躲回大堂。

然而,就在灰衣男子即将从他面前掠过的瞬间,那名黑衣人猛地抬手。没有枪声,没有光束,但林野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黑衣人为中心扩散开来。奔跑中的灰衣男子身体猛地一僵,如同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软软地瘫倒在地,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迷茫,仿佛失去了所有意识。

“记忆……清除……” 黑衣人冷漠地吐出几个字,走上前,像拖麻袋一样将灰衣男子拉起。

林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目睹了什么?超能力?黑帮仇杀?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他一个普通社畜该看的!他死死屏住呼吸,希望能融入背景墙的阴影里。

但命运似乎偏偏要和他开玩笑。那名黑衣人似乎处理完了目标,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周围,最终,定格在了躲在旋转门内侧,脸色惨白的林野身上。

“目击者。” 黑衣人低声自语,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他放下昏迷的灰衣男子,一步步朝林野走来。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野的四肢百骸。他想跑,但双腿如同生根般动弹不得。他看着那双隐藏在目镜后的眼睛,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黑衣人抬起手,对准了林野的额头。那股熟悉的、令人战栗的无形波动再次开始凝聚。

会死!会被杀掉!或者……会变得和那个灰衣人一样,失去记忆,变成白痴!

巨大的求生欲如同火山般在林野体内爆发。他不想死!他不想忘记自己是谁!那股奇异的暖流再次不受控制地涌现,比上一次更加汹涌,更加灼热。它疯狂地涌向他的双眼,视野中的黑衣人形象开始扭曲、变形。

“走开!你没看到我!你找错人了!立刻离开这里!” 林野在内心疯狂地嘶吼,将所有恐惧和挣扎都灌注到这无声的意念之中。

他感到鼻子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是鼻血。同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差几厘米就要触碰到他额头的手,猛地顿住了。黑衣人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战术目镜后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和混乱。他看了看林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目标丢失?” 他低声困惑地喃喃,然后,他竟然真的收回了手,不再看林野一眼,转身拖起那个昏迷的灰衣男子,快步消失在街道的黑暗中。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但对林野而言,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直到黑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林野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凉的玻璃门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恐惧感并未随着危险解除而消散,反而更深地浸入骨髓。

他颤抖地抬起手,抹去唇上的鼻血,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王经理的记忆偏差,还有这个恐怖黑衣人的异常离开……

那个荒诞的、他不敢深思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

刚才,我是不是……修改了他的记忆?

午夜的冷风吹过空荡的街道,卷起几片废纸。林野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指尖尚未干涸的血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那按部就班、乏善可陈的社畜人生,从这一刻起,已经被彻底撕碎,坠入了一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深渊。

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章:古董店的秘密

林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的。

意识回笼时,他正蜷缩在床角,身上还穿着沾了灰尘和些许干涸血迹的外套。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都市的喧嚣隔着玻璃模糊地传来,提醒着他另一个“正常”世界的存在。可他只觉得那声音刺耳,那光亮扎眼。

昨晚的经历不是噩梦。指尖已经洗净,但鼻血残留的铁锈味仿佛还萦绕在嗅觉深处;黑衣人冰冷的眼神和那个瘫软如泥的灰衣人,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

最让他恐惧的,是那种“修改”了他人记忆的诡异感觉。温暖而危险的暖流,视野的扭曲,以及随之而来的身体被掏空般的虚弱和鼻血。

“我……到底变成了什么?”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嘶哑地低语,声音里充满了自我厌恶和恐慌。社畜的林野,为KpI和房贷焦虑的林野,那个世界虽然压抑,但至少是可知的、有规则的。而现在,规则崩塌了。

他请了病假,手机关机,像一只受惊的鸵鸟,将自己埋藏在狭小的空间里,试图用睡眠麻痹神经。但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黑衣人抬起的手和空洞的战术目镜。

“平衡会……”他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词。他们是警察?特工?还是……专门处理他这种“怪物”的组织?

恐惧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不能待在这里。那个黑衣人虽然暂时离开,但谁能保证他不会想起来,不会找上门?写字楼、出租屋,这些他日常活动的轨迹都不再安全。

他需要信息,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需要……一个藏身之处。

混乱的思绪中,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浮现在脑海——位于老城区深巷里的一家古董店。店主是个姓顾的古怪老头,林野大学时曾因为一次社会实践活动去过那里,对店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旧物和老顾渊博却略显孤僻的言行印象颇深。老顾当时还半开玩笑地说过一句:“年轻人,如果你的世界哪天突然变得不对劲了,可以来这里聊聊。”

当时只当是怪人的呓语,此刻却成了黑暗中的唯一一根稻草。

傍晚时分,林野戴上帽子,竖起衣领,像个幽灵般融入了下班的人流。他刻意绕了远路,穿行在迷宫般的旧城巷弄里,警惕地留意着身后的动静。每一道投向他的目光都让他心惊肉跳。

终于,在一条青石板路尽头,他看到了那家没有招牌的古董店。木门古旧,窗棂斑驳,店内透出昏黄温暖的灯光,与周围时尚的咖啡店格格不入,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定感。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店内弥漫着旧书、灰尘和木料混合的独特气味。博古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物件,从锈蚀的怀表到残缺的瓷俑,从写满不明符号的皮革卷轴到造型奇特的金属仪器,它们静默无声,却仿佛承载着无数被遗忘的时光。

老顾正坐在一张红木桌后,就着一盏绿罩台灯,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拨弄着一块布满铜锈的碎片。他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戴着一副老花镜。听到铃声,他头也没抬,只是慢悠悠地说:“随便看,不买勿动。”

“顾……顾老板。”林野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老顾这才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片打量了他一下。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力,仿佛能一眼看进林野混乱的内心。几秒钟后,他微微蹙眉,放下了手中的镊子和碎片。

“小伙子,你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老顾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您……您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像个刚踩了高压电线还没被电死的糊涂蛋,周身萦绕的能量乱流隔着三米远都能闻到焦糊味。”老顾站起身,走到店门口,动作利落地将“营业中”的牌子翻到“休息中”,然后拉下了卷帘门。

“咔哒”一声,店内与外界隔绝,只剩下台灯昏黄的光晕。

这举动让林野瞬间绷紧了身体,几乎要夺路而逃。

“别紧张。”老顾走回桌后,示意林野坐下,给他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如果我要对你做什么,你进不了这个门。说说吧,发生了什么?是突然能听到别人的心声,还是能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或者……”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野,“……能让人忘记什么?”

林野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烫得他手指发红,却不及内心被点破的震惊。“您……您怎么知道?!”

老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干这行几十年,看东西,不全靠这双肉眼。你瞳孔深处的能量残留,混乱且带有强烈的‘心智干涉’特性,瞒不过懂行的人。而且,你眉宇间那股刚见识过‘那边’世界的惊惶,我见得太多了。”

“那边……的世界?”林野喃喃道。

“就是我们这些‘异常者’存在的世界。”老顾靠在椅背上,神色平静,“或者用更流行的说法——‘异能者’。”

异能者。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林野耳边炸响。一直以来的自我怀疑和恐惧,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确切的、却又更加令人不安的归属。

“我……我不知道……”林野语无伦次,他将昨晚加班时对王经理做的事,以及深夜街头目睹平衡会清除灰衣人、自己情急之下可能影响了黑衣人的过程,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很害怕……我会不会变成怪物?那个平衡会,他们会杀了我吗?”

老顾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林野说完,他才缓缓开口:“首先,你不是怪物。你只是……觉醒了。就像地球上某些特定的人会在特定年龄长智齿一样,只不过你长的这颗‘智齿’,比较特别。”

他拿起桌上那块铜锈碎片,用手指摩挲着:“我们这个星球,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在历史尘埃之下,埋藏着许多……‘旧世界’的残留。某种深层能量,会偶尔渗透上来,与极少数特定的人类个体产生共鸣,引发所谓的‘觉醒’。通常发生在20到25岁,情绪或身体处于极端状态时。”

“旧世界?能量残留?”林野感觉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一个早已消失的文明,细节你暂时不需要知道。”老顾摆摆手,“你只需要知道,你,林野,是那幸运——或者说不幸的——万分之一的觉醒者。你的能力,如果我没猜错,属于‘操控类’中的‘记忆编织’,一种非常稀有且强大的能力。”

“记忆编织……”

“顾名思义,你能像编织布料一样,在一定程度上修改、编织他人的记忆。当然,这能力绝非万能。”老顾的语气变得严肃,“它有几个关键限制,你必须牢记,否则就是在玩火自焚。”

“第一,它消耗‘精神力’。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存在于你大脑和灵魂中的特殊能量。过度使用,轻则像你现在这样,流鼻血、眩晕、短暂失忆,重则可能导致永久性的记忆缺失,甚至精神枯萎,变成活死人。”

林野想起自己忘记母亲生日的事,心中一寒。

“第二,从你的描述看,你目前只能影响短期记忆,可能局限在一小时,甚至更短。试图修改更久远的记忆,反噬会极其严重。”

“第三,对意志坚定、或者本身拥有心智防护类异能的人,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无效。”

老顾每说一条,林野的心就沉下去一分。这能力并非恩赐,而是一把时刻会伤及自身的双刃剑。

“那……平衡会呢?他们是什么?”

提到这个名字,老顾的眼神明显冷了几分。“一群偏执的清洁工。他们认为异能是玷污这个世界的‘病毒’,所有异能者都应该被‘净化’——也就是清除记忆,或者直接从物理上消灭。他们组织严密,手段狠辣,是所有野生异能者和部分守序者的噩梦。你昨晚能从一个执行者手下逃脱,纯粹是运气,加上你刚觉醒,能量波动还不稳定,干扰了他的判断。但他,或者他的同伴,一定会再找上你。”

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林野。“我该怎么办?”

“你有几个选择。”老顾伸出手指,“第一,靠自己躲藏,祈祷不被找到。第二,去找‘守序者联盟’,一个试图在普通人社会中维持平衡,保护异能者的组织,但他们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第三……”他看了看这间堆满“旧物”的店铺,“……暂时留在我这里。”

“留在您这里?”林野有些难以置信。

“我这家店,算是个……中立地带。”老顾意味深长地说,“我经营一些‘旧世界’的小玩意儿,也偶尔为一些不愿意掺和势力争斗的‘流浪者’提供信息和帮助。我这里有一些小布置,能一定程度上干扰外界的探测。你可以在这里暂时避避风头,同时,学习如何控制你的力量。”

老顾看着林野的眼睛:“失控的能力比没有能力更危险。你不想下次流鼻血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重要记忆也忘掉吧?”

林野沉默了。老顾的话如同在他混乱黑暗的世界里点燃了一盏灯,虽然微弱,却指明了方向。留在这里,似乎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我……我想留下来,跟您学习。”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老顾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很好。那么,第一课……”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造型古朴、表面有着细微刻痕的银色怀表,放到林野面前。

“试着感受它。不用做任何事,只是集中你的精神,去‘触摸’它内部残留的时光痕迹。控制能力的第一步,是学会感知。”

林野依言,屏息凝神,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旧怀表上。起初毫无异样,但渐渐地,他仿佛真的“感觉”到怀表内部存在着一片微弱的、冰凉的“空无”,那感觉转瞬即逝,却无比真实。

看着他专注的神情,老顾在心中默语:“记忆编织……没想到这个时代还能出现这种天赋。而且,偏偏是在‘零号事件’发生的这座城市……孩子,你的觉醒,恐怕并非偶然。”

昏黄的灯光下,古老的物件沉默伫立,仿佛在见证着又一段波澜故事的开始。而对于林野来说,一场关于自身、关于异能、关于世界真相的必修课,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三章:平衡会的请柬

接下来的两天,林野的生活被一种奇特的节奏填满。白天,他像个真正的学徒,帮着老顾整理货架、清扫灰尘,听老顾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讲述某些“旧物”可能蕴含的传说与能量痕迹——尽管大多数听起来都像是民间怪谈,但林野开始学会不去轻易否定。晚上,则是他的“课程”时间。

老顾的训练方式朴实甚至有些枯燥。除了那块旧怀表,老顾又陆续拿出了几样小物件:一个纹路模糊的古老印章,一把锈迹斑斑却异常沉重的钥匙,甚至是一片颜色黯淡的贝壳。林野的任务始终如一:集中精神,去“感知”它们内部可能存在的、微弱的能量残留或记忆碎片。

过程并不顺利。十次尝试里,有八九次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收获一阵阵加剧的头痛和疲惫。但偶尔,在那灵光一现的瞬间,他能“触摸”到印章上残留的一丝属于某个古代工匠的专注,或是钥匙上承载的、关于某扇沉重门扉被开启的短暂“印象”。

这些感知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让他对自己那危险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它并非无根之木,似乎与这些流淌在时光中的“痕迹”存在着某种同源的联系。控制它,首先需要学会倾听这些细微的“声音”。

“感知是盾,也是缰绳。”老顾在一次训练后解释道,“你能感知到外界的精神痕迹,才能更好地构筑自己的精神防御,理解记忆的‘质地’,从而更精准地施展你的‘编织’,而不是像上次那样,靠着本能胡乱挥霍。”

林野似懂非懂,但他能感觉到,随着这种枯燥的练习,他脑海中那股躁动不安的暖流,似乎变得稍微“驯服”了一些。至少,它不再会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就轻易失控。

然而,这种短暂的、带有学习性质的平静,在第三天下午被彻底打破。

当时林野正在后院帮忙清理一些碎瓷片,老顾则在店内接待一位对某张榫卯结构异常感兴趣的客人。铜铃轻响,客人离开,店里恢复了安静。

老顾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他的研究,而是站在窗边,撩起厚重窗帘的一角,静静地看着外面逐渐昏暗的街道,眉头微蹙。

“怎么了,顾老板?”林野擦着手走进来,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太安静了。”老顾低声道,“这条街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有几个放学贪玩的孩子,还有隔壁茶馆遛鸟回来的老李头。”

林野的心提了起来。他也走到窗边,顺着缝隙向外望去。青石板路空无一人,连平时在巷口徘徊的野猫都不见了踪影。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潮湿沉闷的空气,笼罩着这片区域。

“是……他们吗?”林野的声音有些发紧。

“可能性很大。”老顾放下窗帘,转身走向柜台,从底下摸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放着几枚用不知名金属丝缠绕而成的、造型奇特的符箓。“你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执行者,虽然被你干扰,但他很可能在你身上留下了某种难以察觉的‘标记’,或者,他们通过别的渠道锁定了这片区域。平衡会的‘清道夫’,鼻子比狗还灵。”

就在这时,店门被敲响了。不是顾客那种试探性的轻叩,而是沉稳、有力、带着明确目的性的三声叩响。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敲在林野的心脏上。他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看向老顾。

老顾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只是迅速将一枚金属符箓塞进林野手中,低声道:“拿好,贴身放着。必要时,握紧它,集中精神想象一层保护罩。能不能成,看你的造化。”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平日那种略带疏离的平静,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林野预想中那个戴着战术目镜的黑衣人。而是一个穿着普通快递员制服、面带标准微笑的年轻人。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包装精致的黑色硬纸盒。

“您好,请问是林野先生吗?有他的快递,需要本人签收。” 快递员的声音爽朗而职业。

林野愣住了,看向老顾。老顾的眼睛微微眯起。

“我就是林野。” 林野犹豫着上前一步。他最近根本没网购过任何东西。

“好的,请在这里签收。” 快递员递过电子签收板,同时将那个黑色盒子递了过来。

盒子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林野签下名字,快递员微笑着点头,转身离开,步伐轻快,没有任何异常。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次普通的送货上门。

但老顾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他迅速关上门,反锁,然后对林野说:“打开它。小心点。”

林野依言,手指有些颤抖地撕开包装纸,露出里面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盒子。他掀开盒盖。

里面没有炸弹,没有毒物,也没有任何诡异的机关。

只有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张对折的、质感极佳的白色硬卡纸,像是某种高级请柬。

右边,则静静地躺着一枚黄铜色的、子弹弹壳。弹壳表面被仔细地擦拭过,在店内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林野拿起那张卡片,打开。上面是用一种凌厉的、仿佛用刀刻出来的字体打印的一段话:

“致新生的异常者,林野:

恭喜你踏入非凡之门。然而,力量即是原罪,异能即为病毒。

现给予你两个选择:

一、自废异能(我们可提供‘无害化’处理服务)。

二、拒绝净化,等待被清除。

二十四小时内,若未在城西‘遗忘灯塔’酒吧做出选择,视同拒绝。

——平衡会,敬上。”

落款处,没有印章,只有一个简单的、用线条构成的图案:一架绝对平衡的天平。

林野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这张轻飘飘的卡片。自废异能?清除?他们竟然如此轻易地找到了他,还用这种看似礼貌、实则充满极致威胁的方式,下达了最后通牒!

那枚冰冷的弹壳,更是将这种威胁具象化到了极点。这不是请柬,这是战书,也是死亡预告。

“他们……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野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老顾拿起那枚弹壳,在指尖摩挲了一下,眼神冰冷:“精神印记,能量追踪,或者更简单的——大规模区域的记忆筛查。对于擅长玩弄记忆的平衡会来说,总有办法。那个快递员,可能只是个被短暂暗示了行动路径的普通人。” 他冷哼一声,“‘无害化’处理?说得真动听。要么变成白痴,要么变成尸体。”

“我该怎么办?” 林野感到一阵绝望,“去那个酒吧?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去,就意味着正式宣战。他们会动用更直接、更暴力的手段。” 老顾将弹壳放回盒子,盖好,仿佛在盖上一口棺材。“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们这次是递‘请柬’,下次来的,可能就是带着真枪实弹的‘清洁队’。”

他看向林野,目光锐利:“小子,没时间让你慢慢练习了。你现在必须做出选择。是相信平衡会的‘善意’,去接受他们的‘无害化处理’?还是……”

林野紧紧攥着那张卡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去接受处理,失去这莫名其妙的能力,变回一个普通人,回到那种为生计奔波却至少安全的日常……这诱惑很大。

但当他想起那个灰衣人空洞的眼神,想起老顾说的“精神枯萎,变成活死人”,想起“自废异能”可能意味着的未知恐怖,以及平衡会那种视他们为病毒、必须清除的冰冷态度……一股不甘和愤怒,混杂着恐惧,从心底涌起。

他不想变成白痴!他不想任人宰割!这能力是诅咒,但此刻,它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反抗命运的东西!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恐惧,却多了一丝决绝:“我不去!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老顾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覆盖。“那么,你就必须离开这里,立刻。在我这里,他们或许还会顾忌一点‘中立地带’的潜规则,不敢直接强攻。但你一旦踏出这个门,就要做好面对无尽追杀的准备了。”

他快步走到博古架旁,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按了一下,架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小型暗格。他从里面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和一把造型古老、带着些许锈迹的黄铜钥匙。

“信封里有一些现金,不多,但够你应急。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有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 老顾将东西塞进林野手里,“去找这个人,她或许能帮你。这把钥匙……拿着,也许以后用得上。现在,从后门走,混入人群,尽量去远一点的地方,再想办法联系纸条上的人。”

林野接过还有些温热的信封和冰冷的钥匙,感觉重若千钧。这意味着一场真正的、不知终点的逃亡开始了。

“顾老板,我……” 他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喉咙哽咽。

“别废话了,快走!” 老顾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推向通往后院的小门,“记住,活下去,控制好你的能力。在你足够强大之前,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自称‘守序’的家伙!”

林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予他短暂庇护和指引的古怪店铺和老顾,咬紧牙关,推开后门,闪身融入了外面已然降临的、深沉的夜色之中。

老顾站在空下来的店里,听着后门轻轻合上的声音,缓缓走到窗前,再次撩起窗帘一角。街道依旧空荡,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越来越浓。

“记忆编织者……平衡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清除你,仅仅是因为你的能力危险吗?” 他低声自语,目光深邃,“还是说,他们也在害怕,害怕你揭开某些他们想要永远埋葬的过去……”

店内的昏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四章:法医的 “读心术”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如同一条条彩色的、冰冷的河。林野缩在出租车后座的角落,帽檐压得很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后视镜和窗外掠过的每一个行人。每一次警笛的嘶鸣,每一个快步靠近的身影,都让他的心脏骤停一瞬。

老顾给的牛皮纸信封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几乎被汗水浸湿。里面的现金不多,大概几千块,是他此刻的全部身家。那张纸条上,只有一行娟秀却有力的字迹和一个名字:

“城南区,明德路,病理中心。苏晓。”

没有电话,没有具体部门,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听起来就让人不安的地点——病理中心,通常与医院、停尸房联系在一起。老顾让他找的,究竟是什么人?

“师傅,去明德路,病理中心。” 他压低声音对司机说。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大概很少有人在深夜打车去这种地方。“好嘞。”

出租车在夜色中穿行,逐渐远离了老城区那片熟悉的混乱,驶入了更显规整、但也更冷清的城南区。病理中心是一栋独立的、线条硬朗的白色建筑,在周围低矮商铺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肃穆甚至有些阴森。此时已是深夜,只有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像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林野付了车钱,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走向那栋建筑。玻璃自动门无声滑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的化学药剂味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前台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孤灯亮着。大厅里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地板上回响。指示牌上,“法医解剖室”、“样本处理间”等字样看得他头皮发麻。

按照指示牌,他走向通往内部区域的走廊。就在他犹豫着该去哪里找那个叫“苏晓”的人时,旁边一扇挂着“第二解剖室”牌子的金属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一次性手术帽的年轻女性走了出来。她身材高挑,白大褂下是利落的深色便装,手上还戴着沾了些许水渍的橡胶手套。她一边摘下手套,一边抬眼看向林野。她的眼睛很亮,瞳孔颜色偏浅,像秋日晴朗的天空,但眼神里没有任何暖意,只有一种近乎苛刻的冷静和审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就是她吗?苏晓?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个女人——苏晓,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她那清澈的目光在林野身上迅速扫过,从他紧攥着信封的、微微颤抖的手,到他帽檐下惊惶未定的眼神,再到他周身那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如同受惊猎物般的气息。

林野张了张嘴,想开口询问。

但苏晓却先一步说话了,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闷,但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在被人追踪。至少有两拨人。一拨带着明显的恶意,另一拨……目的不明,但同样不怀好意。”

林野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她怎么知道?!

“你……你是谁?” 他的声音干涩。

苏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那双冷静的眼睛依旧锁定着林野:“你身上的‘情绪颜料’太浓了,恐惧、焦虑、怀疑,几乎要溢出来。而跟踪你的那些人,散发出的‘颜色’是冰冷的杀意和算计的灰色。”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口袋里那个带有老顾‘印记’的符箓,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看来他把你这个麻烦扔给我了。”

情绪颜料?印记?林野瞬间明白了。这个女人,和他一样,是“异常者”!她的能力,是感知情绪?!

“你是苏晓?” 他急切地确认。

苏晓点了点头,终于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明显疲惫和疏离感的脸庞。她看起来比林野大不了几岁,但眼神中的成熟和冷静远超其年龄。“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转身走向走廊深处,步伐干脆利落。林野迟疑了一瞬,立刻跟上。此刻,他别无选择。

苏晓带着他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刷卡进入一间标着“档案室(三)”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一排排高大的档案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她反手锁上门,拉开一张办公椅坐下,示意林野坐在对面。

“说吧,老顾让你来找我,具体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躲避‘平衡会’的清剿?” 苏晓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

林野深吸一口气,尽量简洁地讲述了从觉醒能力到被平衡会递“请柬”,再到老顾让他逃亡至此的经过。他隐去了自己能力的具体名称和细节,只说是“影响记忆”一类。

苏晓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当林野提到“平衡会”和那张带着弹壳的“请柬”时,她的眼神明显冷了几分。

“平衡会……还是老一套,恐吓加清除。” 她冷哼一声,“‘遗忘灯塔’酒吧?哼,那里确实是他们的一个外围据点,但更像是一个陷阱。你如果真去了,等待你的绝不是二选一,而是直接‘净化’。”

林野背后沁出冷汗,一阵后怕。

“至于老顾让你来找我……” 苏晓看着林野,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是因为我属于‘守序者联盟’。一个,至少在名义上,致力于保护异能者不被暴露、维持社会表面平衡,并调查异能相关事件的组织。”

守序者联盟!老顾提到过的另一个势力!

“保护?” 林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别高兴得太早。” 苏晓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幻想,“联盟不是慈善机构。我们保护异能者,前提是这名异能者遵守规则,不会对社会造成不可控的危害,并且……有价值。”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价值?”

“你的能力,‘记忆编织’,即使在联盟记录里也极为稀有。这意味着潜力,也意味着极高的风险。” 苏晓身体微微前倾,带给林野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我可以带你回联盟的安全屋,引荐你见负责人。但你需要做出选择。”

“又是选择?” 林野感到一阵疲惫。

“是的。选择是否信任联盟,选择是否接受我们的监管和测试,选择是否愿意用你的能力,在一定框架内,为维护‘秩序’服务,以换取庇护和成长资源。” 苏晓的语气公事公办,“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离开,继续靠你自己和口袋里那点现金,在平衡会的追捕下亡命天涯。”

离开?他能去哪里?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直到被找到、被清除?

留在老顾那里已不可能,独自逃亡更是死路一条。守序者联盟,听起来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系统保护和指导的地方,尽管听起来规则严苛。

“我……我愿意跟你去联盟。” 林野做出了决定。他需要喘息的空间,需要了解这个世界,需要变得更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苏晓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明智,但未必轻松。” 她站起身,“跟我来,我们需要换个更安全的地方联络上级。另外……”

她走到门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林野,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记住,在联盟里,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完全暴露你的能力底牌。尤其是,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老顾曾试图教你控制能力的方法。”

“为什么?”

“因为老顾属于‘流浪者’,是联盟规则下的‘不稳定因素’。” 苏晓拉开房门,走廊的冷光映照着她的侧脸,“而联盟内部,对于如何对待像你这样的‘高价值高风险’异能者,尤其是与‘流浪者’有牵扯的,意见从未统一过。”

她的话语,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林野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湖。

原来,所谓的“守序者”,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他刚逃离狼窝,似乎又踏入了一个更为复杂和危险的虎穴。

但此刻,他已没有回头路。

他看着苏晓冷静而坚定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至少,在这片未知的迷雾中,他暂时抓住了一根指引方向的绳索。尽管不知道这根绳索,最终会将他引向安全之地,还是更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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