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幸好他档案上没留下处分。
去别的工厂找工作应该不难。
毕竟他是七级锻工,其他厂肯定愿意要……
想通了这些,刘海忠独自坐在窗前发闷。
听着后院传来的笑声,心里堵得慌。
最后他干脆关上窗户,眼不见心不烦……
傍晚时分。
金色的夕阳洒满四九城。
整座城市仿佛披上了金纱。
工厂的工人陆续下班。
放学的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回家。
四合院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热闹非凡……
后院。
“林飞,菜都准备好了!”
“老爷子怎么还没回来?”
傻柱朝外面喊了一声。
这时候大多数人家都在准备晚饭。
林飞他们几个正等着老爷子从公安部回来。
只要人一到,傻柱马上就能开始炒菜。
以他的手艺,很快就能做好。
毕竟一下午的时间,食材都备齐了。
连半成品也处理好了。
林飞觉得有些奇怪。
他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五点多。
按老爷子的习惯,这个时间早就该回来了。
怎么今天到现在还没回来?
林飞皱起眉头:“再等等,我去看看,可能有事耽搁了。”
“行,你去看看吧。”
“咱们不急,等老爷子回来再吃饭。”
易忠海笑着回应。
林飞又叮嘱了娄小娥几句,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刚走到前院,几个年轻人热情地打招呼:
“林飞哥回来啦?”
“林飞哥没事吧?”
他们显然已经听说了派出所的事。
林飞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个误会。”
他没心思多说,简单回应几句便往外走。
刚迈出院门,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叫他:
“林飞……”
他回头一看,院墙边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破烂侯?”
只见破烂侯慢慢走近,点头道:
“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
“不管那幅《鸟兽图》在不在你手里,都不重要了。”
“这事因我而起,连累了你……实在对不住。”
“我不过是个收废品的,这两年倒是捡到几件小东西!”
“没什么值钱的,这两样东西,算是给你赔个不是!”破烂侯边说边从麻袋里拿出两件物品——一个拳头大小的雕花酒壶,壶身纹路古朴,年代久远。
林飞虽不懂古董,但也看出这酒壶不凡。另一件是雕花木匣,匣面刻着精细图案。看到木匣,林飞心中一震:这不正是韩春明当年求而不得的乾隆御笔帖盒?
他记得《正阳门下》里,破烂侯把这木匣当作命根子。韩春明费尽周折,最后靠帮他父女和解,又救了他女婿,才换来这宝贝。谁知韩春明转手就送给了苏萌,结果被苏萌奶奶当成了针线盒……
林飞摸着木匣暗自欢喜,却随即摇头笑道:“老侯,咱们之间谈不上谁欠谁。派出所那事本来就不怪你。”
“倒是你拦着郭大彪把《鸟兽图》卖给洋人,这份骨气我佩服!”
“今天院里设宴,一起喝两杯如何?”
话音未落,破烂侯眼里已闪出光亮。林飞心里清楚:别看他穿得破破烂烂……
其实这老头家里藏着不少好东西。
如今这年头,捡破烂也不丢人。
他一个人过日子,倒也攒了不少钱……
只见破烂侯笑着点头:
“行,要说别的我破烂侯不行,可论喝酒,还真没怕过谁!”
“不过……林飞,我破烂侯这辈子活得光明磊落!”
“别看我现在穿得破,可我没偷没抢,全凭自己本事吃饭,从没欠过谁的情!”
“你想请我吃饭,没问题!”
“但今天这两样东西你必须收下,否则这酒,我不喝……”
破烂侯的倔劲儿上来了。
林飞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心里非常喜欢。
再看看破烂侯那固执的样子,最终笑着点了点头。
“好,那这两样东西,我先收下了?”
“收下!”
破烂侯也笑了。
接过古董,林飞仔细看了看。
就在这时,一辆吉普车从远处开来,停在院门口。
穿着军装的老先生走下车。
“嗯?林飞,你这小子不回家,在这儿干嘛?”林飞微微一笑。
“爷爷,我刚出来,正等您回来呢!”
“一大爷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老先生板着脸,看到林飞后,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今天我请全院吃饭,就差你了!”
听完,老先生笑着点头。
忽然,他目光一转,看向旁边的破烂侯。
可当他上下打量破烂侯时,却发现对方眼圈有点红。
林飞看到破烂侯浑身发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破烂侯,你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破烂侯已经快步上前,眼泪流了出来:“连长?真的是您吗?”
老先生听了脸色一变,仔细看了看,突然惊喜地说:“你是……侯爷?”
“是我!连长……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您……”
一旁的林飞彻底愣住了。这两人竟然认识?听他们的对话,好像还是战友?
老先生叹了口气:“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你。记得十五年前芒崖山战役后,就再没见你了……”
破烂侯擦着眼泪笑着说:“那一仗我们连伤亡惨重,一百一十三人几乎全没了。后来听说活下来的不到十个人,没想到连长您还在……”
两人对视大笑,笑声中满是沧桑和感慨。
林飞见时机合适,才略带惊讶地问:“爷爷,您和破烂侯以前认识?”
“哎哟!”破烂侯突然拍了下脑袋,“连长,林飞,你们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话音未落,他已经跑出了胡同。
老先生看着他的背影,眼圈微红地笑了:“这个家伙,年纪这么大了还跟以前一样毛毛躁躁。”
等破烂侯走远后,林飞忍不住问:“爷爷,您和破烂侯是战友?”
老先生点点头,眼神变得深远:“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是个连长,带着部队驻扎在芒崖山下的村子里,等着和大部队汇合。”
“谁知那天,鬼子突然派了一个千人队来围剿。我们先把村民转移到山上,然后在半山腰打阻击战……”说到这儿,老先生声音有些哽咽,眼里泛起了血丝。
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始终是他心中最深的痛。那一战,全连一百多名战士几乎全部阵亡,最后活下来的不足十人。老爷子也身负重伤,被战友们拼死救出。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小溪边……
血迹染红了他的军装,环顾四周,只剩下六名战士。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其中一人,就是现在的首长……
当年老首长心如刀割,后悔没能带领好队伍,全连将士无一生还。
这种自责日夜折磨着他的心。
“唉,那段日子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无法摆脱的噩梦!”
“整整半个月,每晚都被噩梦惊醒!”
“总是梦见在芒崖山阻击敌人的场景!”
“还有那些牺牲的战友,浑身是血,眼里含着泪……”
“我想跟他们说话,他们却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
说到这,老人脸上已满是泪水。
这段回忆,对他而言刻骨铭心。
“爷爷……”
林飞也红了眼眶。
穿越前,他从未真正体会过抗战的残酷与艰辛。
直到来到这个世界。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见闻越来越多——
身边不少人曾浴血奋战。
有人终身残疾,有人埋骨异乡。
更多人背负着悔恨与自责,艰难前行。
即使是老首长这样的英雄。
风光背后,
早已身心俱疲。
老人身上伤痕累累——
枪伤刀疤数不胜数。
这些是看得见的伤。
而心里那道看不见的伤,
只有他自己明白。
忽然,
老人擦去泪水,露出笑容:
“好了,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真没想到那猴子居然还活着,总算让我心里好受些!”
林飞赶紧擦掉眼泪,笑着问:“爷爷,破烂侯为什么叫侯爷?难不成他以前真是……”
“是个屁!”
“他本来姓侯,身材又瘦小,在连队里是最弱小的!”
“因为他是从四九城来的,整天‘爷’‘爷’地自称。”
“后来连队里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侯爷’——其实这‘侯’字,原本应该是‘猴’……”
“噗——”
“猴子的爷?”林飞忍不住笑喷出来。
老爷子嘴角也微微上扬,轻轻点头。
四合院中,暮色渐浓。
一群人还在原地张望。
“林飞和老爷子怎么还没回来?”易忠海皱着眉头嘟囔。
闫埠贵附和道:“说是去门口接人,该不会老爷子他……”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谢广坤大声骂道,“老闫你就不能说句吉利话?”
闫埠贵尴尬地赔礼:“是是是,我这张嘴该打!”
傻柱插话:“许大茂,你去门口看看吧?”
“好!”许大茂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我这就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刚走到前院,院门外——
那辆吉普车早就被老爷子打发走了。
他和林飞还在原地等着破烂侯的到来。
这时,远处出现一个奔跑的身影。
林飞仔细一看,来人正是破烂侯。
“噗,爷爷,原来破烂侯回家是为了换衣服?”
老人仔细看了看,确实如此。
他之前那身破旧衣服已经不见了,
换成了一身整洁的衣服。
虽然不算崭新,但干净利落。
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理整齐,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什么看不清。
当破烂侯跑到跟前时,
气喘吁吁地说:“连长,让您久等了吧?”
“你这小子,原来是回去换衣服了?”老人假装生气地问。
“哈哈……不只是换衣服,还带了些东西回来!”
他说着,从身上拿出几样东西。
当老人看清这些东西时,
瞬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铝制饭盒,
里面放着几封血迹斑斑的信件。
血迹已经干涸变黑,
信封也泛黄破损。
还有块损坏的怀表、一枚五角星徽章和一把口琴……
老人颤抖着伸出双手,一件件抚摸这些物件。
“连长,您还记得吗?”
“这块怀表,是小五子的!”
“当年我们打伏击,缴获了很多战利品,小五子偷偷藏了块怀表,被您发现后狠狠骂了一顿!”
“后来您把怀表给了他,这小子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整天拿着那块表翻来覆去地看……”
破烂侯说着,眼眶也红了。
老爷子笑着点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这颗五角星是小川蜀的吧?那小子一口川普,走到哪儿都带着它炫耀!”
破烂侯一拍大腿:“对!有天晚上大家挤在大通铺,胖麻子占地方,这小子就用五角星戳人家屁股!”
“您罚他们俩在雪地里站岗,结果早上一看——好家伙!两个倔驴冻成了冰雕,谁也不肯动!”
“要不是您想出办法让他们回暖,这两个愣头青恐怕就交代在那里了……”
两人边说边笑,眼眶里含着泪,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