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的仪仗在三日后启程,龙旗招展着掠过护城河时,阿菀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块兰家玉佩。玉佩触手生温,边缘雕刻的兰花纹路被磨得光滑——这是父亲临终前交托的物件,说能在危急时辨毒避邪,此刻却像块烙铁,烫得她心头发紧。
“姑娘,前面要过黑水河了,据说那河上的桥年久失修,太后娘娘让人备了新船。”青禾掀开车帘一角,声音压得极低,“方才见贤妃宫里的人给船夫塞了个油纸包,鬼鬼祟祟的。”
阿菀心头一凛。黑水河是南巡的必经之路,水流湍急,若是船出了差错……她想起影卫密信里的“途中不利”,恐怕就藏在这黑水河上。
“去看看那船夫的模样。”阿菀低声吩咐。
青禾很快回来,脸色更白了:“那船夫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领口沾着些黄色的粉末,跟上次在昭阳殿外看到的道士身上的一样!”
果然是那个太后派来的道士!阿菀攥紧玉佩,掌心沁出冷汗。用道士假扮船夫,既方便动手,事后又能推说意外,太后的心思当真是歹毒。
“不能坐那艘船。”阿菀当机立断,“你去跟秦风将军身边的侍卫说,就说我突发恶疾,需要在附近的镇子暂歇半日。”
秦风虽未随行南巡,但他安排了几名心腹侍卫伪装成宫人,暗中保护。借故暂歇,既能避开黑水河上的陷阱,又能给侍卫争取查探的时间。
青禾刚走,车外就传来贤妃娇柔的声音:“兰妹妹怎么还没动身?陛下的龙舟都要开了呢。”
阿菀定了定神,扶着额头咳嗽两声,声音虚弱:“劳烦姐姐挂心,妹妹不知怎的,突然头晕得厉害,怕是跟不上陛下的船了。”
车帘被掀开,贤妃探进头来,眼神里的怀疑几乎要溢出来:“哦?妹妹素来康健,怎么偏在这时生病?莫不是怕黑水河上的风浪?”
“姐姐说笑了。”阿菀避开她的目光,指了指桌上的药碗,“太医刚来看过,说是受了风寒,让好生歇息。”
贤妃盯着药碗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既如此,那妹妹就好生歇息吧。只是这黑水河的风光可是难得一见,妹妹错过了可要后悔的。”她说着,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阿菀的袖口,留下一点极淡的黄粉。
阿菀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将袖口往身后藏了藏。那黄粉定是巫蛊所用的药粉,贤妃这是在试探她,还是想借机下蛊?
贤妃走后,阿菀立刻拿出兰家玉佩,往袖口的黄粉上一按。玉佩瞬间变得冰凉,表面浮现出一层黑雾,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果然是蛊粉!
“好险。”阿菀将袖口凑近烛火,黄粉遇热化作一缕青烟,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这蛊粉怕是见血才会发作,贤妃刚才是想引她抬手擦汗,让粉末沾到皮肤上。
没过多久,侍卫悄悄来报:“姑娘,查清楚了。那艘船上的木板被人动了手脚,船底还藏着炸药,船夫腰间的葫芦里装的不是酒,是引火的药油!”
阿菀后背一阵发凉。不仅要沉船,还要用炸药毁尸灭迹,太后是铁了心要让陛下死无葬身之地。
“让侍卫盯紧那个假船夫,别打草惊蛇。”阿菀吩咐道,“我们就在这镇子上住下,等陛下过了黑水河再说。”
镇子上的客栈简陋,却比船上安全。阿菀坐在窗边,看着远处黑水河上的龙舟渐渐远去,心里仍不踏实。太后的手段绝不会只有这一处,南巡之路还长,后面的陷阱怕是更多。
入夜后,青禾端来热水,刚要说话,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竟带着血丝。
“青禾!”阿菀连忙扶住她,只见青禾的脖颈上浮现出几道红色的纹路,像有虫子在皮下爬行——是中了蛊!
“我……我刚才去打水,看到窗台上有朵黄色的小花,闻了闻就……”青禾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睛里渐渐失去神采。
黄色的小花?阿菀冲到窗边,果然看到窗台上放着朵皱巴巴的花,花瓣上沾着跟贤妃留下的一样的黄粉。是那个假船夫!他没跟着龙舟走,竟悄悄跟到了镇子上!
阿菀抓起兰家玉佩,按在青禾的脖颈上。玉佩的冰凉渗入皮肤,红色纹路渐渐消退,青禾的咳嗽也停了些。
“姑娘……这是……”青禾虚弱地问。
“是巫蛊。”阿菀咬着牙,“那道士没走,他想对我们下手!”
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阿菀猛地转头,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消失在客栈的后院。她抓起桌上的剪刀追出去,却只看到墙角挂着一件湿漉漉的道袍,上面沾着些水草和蛛丝——是从黑水河岸边带过来的。
道袍的口袋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个诡异的符号,旁边写着“三更,龙眠寺”。
龙眠寺就在镇子外的山上,是南巡队伍明日要去祈福的地方。阿菀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太后的第二处陷阱,就在龙眠寺。
她回头看了眼客栈的房间,青禾还在昏睡。这一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