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墙比碎玉轩的厚三倍,风灌进来时带着哨音,刮得窗纸簌簌作响。玉答应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不信自己会就此败落,只要能怀上龙胎,一切都还有转机。
这几日陛下没来过,连送份例的太监都懒得看她一眼。丽嫔派来的宫女更是变着法儿刁难,送来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冷的,夜里还故意在窗外唱些嘲讽她失宠的小调。
“等着吧……”玉答应对着空荡的房间低语,眼里闪着偏执的光,“等我有了孩子,定要你们一个个跪下来求我。”
她从床板下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她藏起来的半盒碎银。这是她最后的依仗,是从江南带来的全部家当。趁着看守换班的间隙,她悄悄塞给个眼熟的小太监:“去,把李太医请来,就说我身子不适,有重谢。”
李太医是太医院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据说当年给云家看过病,在宫里一直谨小慎微。他揣着碎银走进冷宫时,眉头皱得像团乱麻:“玉答应,您这是……”
“李太医,”玉答应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我要怀孕,你得帮我。”
李太医吓了一跳,刚要推辞,就被她死死按住:“我知道你当年受过云家恩惠,现在云家倒了,你想在宫里立足,就得靠我!只要我怀了龙胎,将来定保你荣华富贵!”
提到云家,李太医的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您想让我怎么做?”
“帮我算日子,”玉答应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算什么时候最容易怀上。”
李太医刚要开口,忽然皱了皱眉,目光扫过房间角落的香炉——里面插着根快燃尽的香,烟味刺鼻,带着股说不出的怪异甜腻。
“您这炉子里烧的是什么?”他指着香炉问。
玉答应眼神闪烁:“是……安神香。”
“安神香?”李太医走上前,用指尖沾了点香灰捻了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是催情香!您用这个多久了?”
“没、没多久……”
“糊涂!”李太医压低声音呵斥,“这种东西霸道得很,短期用着助兴,长期用会乱了气血,别说怀孕,怕是连身子都要亏空!”他指着香炉,“赶紧扔了!想怀龙胎,就得先把身子养好!”
玉答应被他吼得愣住,捏着香灰的指尖微微发颤——她竟不知道这东西还有副作用。
“那……那我还能怀上吗?”她声音发虚。
李太医诊了诊她的脉,沉吟片刻:“您体质特殊,本是易孕的,只是这香伤了些底子。现在停了还来得及,从今日起,每日用艾叶煮水熏洗,再吃些温补的汤药,把气血养回来。”
他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写下一串日子:“这个月不行,月信刚过,气血不稳。等下个月月信干净后第五天起,连着七八日都是好时候,那时行房,怀上的几率最大。”
玉答应接过那张纸,像捧着救命符,指尖都在发颤:“真的?”
“太医不敢欺瞒。”李太医收好药箱,又叮嘱,“这几日千万别再用那些旁门左道,陛下若来了,只管温顺伺候,顺其自然反而最好。”
送走李太医,玉答应立刻将那炉催情香扔进了茅厕。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却眼底发亮——易孕体质,下个月……她还有机会。
夜里,她抱着那张贴了日子的纸睡了过去,梦里都是孩子的哭声。她不知道,李太医离开冷宫后,并没有回太医院,而是径直去了长信宫。
阿婉正给孩子们换尿布,听了李太医的回话,指尖在婴儿柔软的屁股上顿了顿。“易孕体质?”她笑了笑,“倒是个好本事。”
“娘娘,要不要……”李太医做了个“动手”的手势。
“不必。”阿婉摇了摇头,将孩子递给乳母,“让她怀。”
李太医愣了愣:“娘娘?”
“一个没出世的孩子,能翻起什么浪?”阿婉走到窗边,望着冷宫的方向,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倒是她怀了孕,才更能看清某些人的心思。”
她要的不是赶尽杀绝,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后宫里,谁才是能定人生死的人。玉答应想靠孩子翻身?那她就给她这个机会,再亲手把这机会碾碎在众人面前。
冷宫的窗纸上,映着玉答应辗转反侧的影子。她还不知道,自己精心筹谋的一切,早已落在了别人的算计里。下个月的日子还没到,可狩猎的网,已经悄悄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