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的暖意还没散尽,宫墙深处的阴影已悄然蔓延。阿菀回到偏殿时,发现窗台上多了个陌生的锦盒,紫檀木的盒身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看着像是前朝的物件。
“这是谁送来的?”她拿起锦盒,指尖触到盒面的凉意,心里莫名一紧。
守在门口的影卫上前一步:“回姑娘,是个穿青布衫的小厮送来的,说是江南来的故人,还说您一看就知道。”
江南的故人?阿菀皱眉,她在江南并无相熟的人。她解开盒扣,里面铺着层暗红的绒布,放着一支银簪,簪头是朵栩栩如生的兰花,针法与她鬓边常戴的那支如出一辙——那是兰家的独门手艺。
簪子下面压着张字条,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颤抖:“姐,救我。”
阿菀的心脏骤然缩紧。姐?她从未听说自己有姐姐。娘从未提过,兰家的族谱里也从未记载过。可这支兰花簪,这声“姐”,又不似作假。
“把送盒子的小厮找来。”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却有些发颤。
影卫很快回来,脸色凝重:“回姑娘,那小厮不见了。我们在城门口找到了他的尸体,被人灭口了。”
又是灭口。阿菀捏紧那支银簪,簪头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而目的,显然与她,与兰家有关。
“去查。”阿菀对影卫道,“查清楚这支簪子的来历,还有……兰家当年是不是还有其他孩子。”
影卫领命而去。阿菀坐在窗前,看着那支兰花簪,脑海里翻涌着无数疑问。娘为什么要隐瞒?这个“姐姐”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傍晚时分,秦风回来了。他刚从军营回来,铠甲上还带着寒气,看到阿菀脸色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阿菀把锦盒递给她,把事情说了一遍。秦风拿起那支银簪,眉头紧锁:“兰家的手艺没错。但我查过兰家的卷宗,当年苏姨确实只生了你一个女儿,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兰家在你出生后不久,就遭遇了一场大火,几乎门门覆灭,只剩下苏姨带着你逃了出来。”秦风沉声道,“我一直以为那是场意外,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大火?阿菀愣住了。她从未听娘提过兰家还有大火一事。
“我去问娘。”她站起身。
“等等。”秦风拉住她,“苏姨既然隐瞒了这么久,肯定有她的苦衷。不如我们先等影卫的消息,查清楚再说。”
阿菀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加不安。娘到底隐瞒了多少事?
接下来的几天,影卫查到了一些线索。当年兰家那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纵火,放火的人,正是李嵩的手下。而兰家确实有两个女儿,阿菀还有个姐姐,名叫兰芷,比她大三岁。
“兰芷在大火中失踪了,有人说她被烧死了,也有人说她被好心人救走了。”影卫递上一份卷宗,“我们还查到,最近江南有个女子,自称兰家后人,在码头一带活动,身边跟着几个形迹可疑的人。”
江南?女子?阿菀的心猛地一跳:“那个女子……是不是戴着一支兰花簪?”
“是。”影卫点头,“我们的人远远看过一眼,她头上确实戴着支银兰花簪。”
看来,那个“姐姐”兰芷,真的还活着。
“她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阿菀不解,“还有,送盒子的小厮被灭口,是谁干的?”
“有可能是李嵩的余党,也有可能……是兰芷身边的人。”秦风沉声道,“这个兰芷,未必是真心找你,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阿菀知道他说得有理,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她无法坐视不理。
“我想去江南一趟。”阿菀道。
“我陪你去。”秦风立刻道,“正好江南的灾情刚过,我也该去看看后续的情况。”
两人决定瞒着苏婉,先去江南查探情况。出发前,阿菀去坤宁宫看娘,发现苏婉正对着一幅绣了一半的兰花图发呆,眼眶红红的。
“娘,您怎么了?”阿菀走上前。
苏婉慌忙擦掉眼泪,强笑道:“没事,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你这是要去哪?”
“我跟秦风去江南一趟,处理点公务,很快就回来。”阿菀不敢看她的眼睛。
苏婉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阿菀看着娘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更加确定,娘一定知道些什么。
前往江南的路上,阿菀一直心神不宁。她既期待见到姐姐,又害怕这背后是个圈套。秦风看出了她的不安,一路上都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
抵达江南码头时,正是清晨。码头上人来人往,搬运工们扛着货物穿梭其间,一片繁忙景象。秦风早已安排好眼线,很快就有人来报,说兰芷在码头附近的一家客栈里。
“我们去见见她。”阿菀深吸一口气。
客栈的房间很简陋,兰芷正坐在窗前梳头。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蓝布裙,头发乌黑浓密,转过身来时,阿菀愣住了——她的眉眼,竟然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
“你来了。”兰芷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
“你……真是我姐姐?”阿菀有些不确定。
兰芷拿起桌上的一支兰花簪,与阿菀手里的那支放在一起,正好组成一朵完整的兰花:“这是娘给我们姐妹俩的,你一支,我一支。现在,你信了吗?”
阿菀看着那对兰花簪,点了点头:“信了。姐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提到这些年,兰芷的眼神暗了下去:“不好。大火后,我被一个好心人救了,可没过多久,就被李嵩的人找到,他们把我卖给了人贩子,我辗转各地,吃了很多苦。”
阿菀的心里一阵发酸:“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怪你。”兰芷摇摇头,“我知道你和娘也不容易。我这次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当年放火烧兰家的人,除了李嵩,还有一个人。”兰芷的声音带着恨意,“那个人,就是现在的太后。”
阿菀猛地愣住了。太后?先帝的皇后,七皇子的生母?她怎么会和兰家的事有关?
“你说的是真的?”阿菀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兰芷拿出一封信,“这是当年放火的人临死前交给我的,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太后当年为了帮先帝夺位,与李嵩勾结,兰家因为不愿意依附他们,才被灭门。”
阿菀拿着信的手微微发抖。她一直以为太后是个温婉贤淑的人,没想到竟然如此狠毒。
“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兰芷看着她,眼神恳切,“我们一起揭发太后的罪行,为兰家报仇。”
阿菀沉默了。太后是七皇子的生母,若是揭发她,必然会引起朝堂动荡,甚至可能影响七皇子的皇位。
“姐姐,这件事……容我想想。”阿菀道。
兰芷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不愿意?难道你忘了兰家的血海深仇了吗?”
“我没忘。”阿菀摇头,“可太后是陛下的生母,我们不能不顾及陛下。”
“陛下?”兰芷冷笑,“他现在坐的江山,本就沾着我们兰家的血!你竟然还想护着他?”
两人的谈话陷入僵局。就在这时,秦风突然推门进来,脸色凝重:“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阿菀和兰芷冲到窗边,看到客栈周围围了很多官兵,为首的正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李公公!
“他们怎么会来?”阿菀不解。
兰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是我……是我告诉他们你在这里的。”
阿菀猛地看向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别无选择。”兰芷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们抓了我的孩子,说只要我把你引出来,就放了我的孩子。对不起,妹妹,我不能失去我的孩子。”
阿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
“快走!”秦风拉着阿菀往后门跑,“我来断后!”
官兵已经冲了进来,厮杀声四起。阿菀回头看了一眼兰芷,她正瘫坐在地上,眼神绝望。
她不知道,兰芷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出这重围。她只知道,这一次,她们可能真的陷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