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横梁带着火星砸落时,阿菀猛地将赵灵儿推开,自己却被飞溅的木屑划破了额头。滚烫的烟灰呛得她剧烈咳嗽,视线被浓烟模糊,只能听见庙外越来越近的厮杀声——是影卫在与那些蛇形疤痕的人缠斗。
“跟我走!”阿菀拽起跌在地上的赵灵儿,往后门冲去。后门被从外面钉死了,木板缝隙里透出火光,显然外面也被点燃了。
赵灵儿看着阿菀渗血的额头,又看了看那扇烧得噼啪作响的木门,突然反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银簪,狠狠刺向门闩!银簪是温郎中送她的,说是能开锁,此刻倒成了救命的工具。
“咔嚓”一声,门闩断裂。两人跌跌撞撞冲出去,身后的破庙在烈火中发出巨响,屋顶轰然坍塌。
“往这边跑!”赵灵儿拉着阿菀钻进旁边的密林。她在乡野长大,熟悉山路,专挑藤蔓缠绕的陡坡走,很快就把追兵甩开了。
直到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两人才瘫坐在一棵老槐树下喘气。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照亮彼此脸上的烟灰和泪痕。
“对不起。”赵灵儿先开了口,声音沙哑,“我不该信那些鬼话,更不该……拿匕首指着你。”
阿菀摇摇头,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不怪你,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她顿了顿,“你娘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灵儿接过帕子,却没擦脸,只是攥在手里:“我娘说,当年她怀着我,被人推下河,是温郎中救了她。她一直不知道推她的人是谁,直到前几天,温郎中突然说……说当年看到推人的是个宫女,穿着苏姨那样的青色宫装。”
青色宫装?阿菀心里一动。娘当年确实总穿青色宫装,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温郎中没说别的?”
“他说……他说那宫女后来成了太妃,还说要带我去见个人,证明这件事。”赵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当时气昏了头,根本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奇怪,像是……被人逼着说的。”
被人逼着说的?阿菀的眉头皱得更紧。如果温郎中是被胁迫的,那幕后之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对了,”赵灵儿突然想起什么,“那个手背上有蛇形疤痕的人,我见过他!在柳长庚的戏楼里,他跟一个穿黑袍的人说过话,好像提到了‘江南’、‘秦将军’……”
江南!秦风!阿菀的心猛地一沉。他们的目标果然是秦风!
“我们必须立刻回京城,把这事告诉王太傅,让他想办法通知秦风!”阿菀站起身。
“可我们现在怎么回去?”赵灵儿看着周围漆黑的山林,“那些人肯定还在找我们。”
阿菀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山洞口:“先去那里躲躲,等天亮了再说。”
山洞很小,勉强能容下两人。阿菀捡了些枯枝点燃,火光驱散了寒意,也照亮了洞壁上的刻痕——是些歪歪扭扭的小人,像是孩子的涂鸦。
“这洞以前有人住过。”赵灵儿抚摸着那些刻痕,“说不定藏着什么好东西。”
她还真在角落里翻出个破旧的布包,里面是几件打满补丁的衣裳,还有半袋发霉的小米。阿菀拿起一件最小的衣裳,上面绣着朵小小的兰花,针法和秦风匕首上的花纹很像。
“这是……”阿菀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了?”
“没什么。”阿菀把衣裳放回布包,心里却泛起涟漪。这兰花绣法,是兰家的独门手艺,娘说过,只有她和外婆会绣。难道这山洞里住过兰家的人?
一夜无话。天刚蒙蒙亮,两人就悄悄下山,找了辆进城的马车,混在货箱后面回了京城。
刚到城门口,就看到张贴着一张告示,上面画着阿菀和赵灵儿的画像,写着“钦犯”二字。
“他们果然反咬一口!”赵灵儿气得发抖。
“别冲动。”阿菀拉着她躲进旁边的巷子,“我们不能直接回宫,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想办法联系王太傅。”
两人七拐八绕,来到城南的一处小院——那是秦风以前住过的地方,他说过,要是遇到危险,可以来这里避一避。
小院很简陋,院墙爬满了牵牛花,门上挂着把生锈的锁。阿菀用发簪打开锁,推门进去,院子里的石桌上还放着个棋盘,棋子摆得乱七八糟,像是下到一半被打断了。
“他还说要教我下棋呢。”阿菀拿起一颗黑子,眼眶有些发热。
赵灵儿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都怪我,要不是我……”
“不关你的事。”阿菀打断她,“是有人处心积虑想害我们。对了,你在江南的旧部,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灵儿这才说出实情:“其实不是我的旧部,是当年我娘救过的一些流民,他们现在在江南的码头做搬运工。柳长庚找到我时,说可以帮我联系他们,让他们听我号令,我当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那些人可靠吗?”
“应该可靠,他们都是老实人。”赵灵儿点头,“可现在被蛇形疤痕的人利用,说不定会对秦将军不利。”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节奏是三长两短——是影卫的暗号!
阿菀和赵灵儿对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匕首。阿菀走到门边,低声问:“谁?”
“是我,张妈。”门外传来张妈的声音,“王太傅让我来的。”
阿菀打开门,张妈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脸色凝重:“姑娘,宫里乱套了!苏姑娘被抓了!”
“什么?”阿菀失声喊道,“为什么?”
“有人说看到苏姑娘在太医院附近鬼鬼祟祟,还搜出了她绣的青色帕子,说上面有温郎中的血迹。”张妈急得直跺脚,“王太傅想保都保不住,皇上也急得直哭,说要亲自审问苏姑娘!”
阿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分明是连环计!先是杀温郎中,栽赃苏婉,再逼走自己和赵灵儿,最后趁机对娘下手!
“不行,我要去救娘!”阿菀转身就想往外冲。
“别去!”张妈拉住她,“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王太傅说了,让你先躲起来,他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等秦将军回来!”
提到秦风,阿菀才冷静下来。是啊,现在只有秦风能救娘了。可他收到那封假信,会不会真的回来了?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
“我有办法通知秦风。”赵灵儿突然道,“我娘以前教过我一种特殊的哨音,能让信鸽识别方向。江南的旧部里,有个人会养信鸽,我可以让他把真相传给秦将军!”
“真的吗?”阿菀眼睛一亮。
“嗯。”赵灵儿点头,“但我需要去码头,那里有我们约定好的联络点。”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不能去。”张妈反对,“码头人多眼杂,肯定有他们的人盯着。让赵姑娘去,我在这里陪着你。”
赵灵儿也道:“你放心,我一定能办好。”她看着阿菀,眼神坚定,“就当……是我赔罪了。”
阿菀知道现在不是推辞的时候,只能点头:“小心点,万事保重。”
赵灵儿用力点头,转身跟着张妈从后门离开了。
小院里只剩下阿菀一个人。她坐在石桌旁,拿起那颗黑子,心里充满了焦虑。娘在大牢里怎么样了?赵灵儿能顺利把信送出去吗?秦风会不会出事?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院墙洒进来,落在棋盘上。阿菀看着那些散落的棋子,突然觉得,他们所有人,都像是这棋盘上的棋子,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
而那个下棋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有那声她日思夜想的呼唤:“阿菀?”
是秦风!
阿菀猛地站起来,冲到门口,打开门——秦风就站在门外,风尘仆仆,铠甲上还沾着泥土,显然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秦风!”她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
“我回来了。”秦风紧紧抱住她,声音带着后怕,“我看到告示就知道出事了,快,跟我走,我们去救苏姨!”
阿菀却突然想起赵灵儿还没回来,心里咯噔一下。秦风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赵灵儿没赶上?还是……
她抬起头,看着秦风的眼睛,突然发现他的瞳孔深处,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阿菀的声音有些发颤。
秦风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收到了,所以我才赶回来的。怎么了?”
他的笑容很自然,可阿菀却觉得浑身发冷。她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