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勒得手腕生疼,阿菀在颠簸的马车里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浓重的马汗味,混着李琦身上那股甜腻的熏香,让她胃里一阵翻涌。车窗外,黑风岭的轮廓在月光下像头沉默的巨兽,山风穿过车厢缝隙,带着刺骨的寒意。
“醒了?”李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正把玩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的仕女图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阿菀姑娘,哦不,或许该叫你兰姑娘?毕竟你手里那枚银锁,可是兰家的信物。”
阿菀的心猛地一沉。他连银锁的事都知道?
“你想干什么?”她压下心头的惊悸,声音尽量平稳。手腕在麻绳里悄悄磨蹭着,试图找到一丝松动——秦风给的匕首还藏在靴筒里,只要能挣脱束缚,未必没有机会。
李琦轻笑一声,折扇“啪”地合上,指着她的衣襟:“别白费力气了。我要的,是你藏在身上的传位诏书。只要你乖乖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还能保你娘在大牢里不受苦。”
“你敢动我娘试试!”阿菀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的厉色让李琦愣了一下。
他随即又笑了,带着几分玩味:“看来这诏书对你很重要。不过也是,毕竟关系到七皇子的性命,关系到整个王朝的未来……”
阿菀浑身一震。他连七皇子的事都知道!
“你到底是谁的人?”她死死盯着李琦,“皇上?还是……”
“谁的人不重要。”李琦打断她,眼神变得阴鸷,“重要的是,这天下,很快就会有新的主人了。”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像是碾过了什么硬物。外面传来侍卫的惊呼声:“大人!前面有拦路的!”
李琦脸色一变,撩开车帘往外看。只见前方的山道上燃起了熊熊篝火,几十名手持刀枪的汉子挡在路中间,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狰狞的刀疤。
“是黑风岭的劫匪!”侍卫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怎么敢拦官府的车?”
独眼龙哈哈大笑,声音粗哑如破锣:“官府的车?老子劫的就是官府的!把车上的财物和美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李琦又惊又怒:“给我杀过去!他们不过是些乌合之众!”
侍卫们硬着头皮冲上去,却被劫匪们砍倒一片。这些劫匪虽然衣衫褴褛,打起仗来却异常凶悍,显然是常年在刀口上讨生活的狠角色。
“大人,快跑吧!”一个侍卫拉着李琦的胳膊,“这些劫匪疯了!”
李琦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光,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阿菀,转身就想跳车逃跑。
阿菀趁机用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割断麻绳,刚想掀开车帘跳下去,却被李琦一把抓住头发:“想跑?没门!你得跟我走!”
他将阿菀拽到身前,用匕首抵住她的脖子,对着独眼龙喊道:“住手!不然我杀了她!”
劫匪们果然停了手,独眼龙眯起独眼,打量着被劫持的阿菀:“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倒像是个贵人。李参军,你用个丫头片子威胁老子,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
“她不是普通丫头!”李琦嘶吼着,“她身上有能让你们富贵一辈子的东西!只要放我走,我就把她给你们!”
独眼龙的眼睛亮了起来:“哦?什么东西?”
“传位诏书!”
阿菀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个李琦,竟然为了活命,连这种机密都敢说出来!
独眼龙显然也知道传位诏书的分量,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好!放你走!把人留下!”
李琦如蒙大赦,一把推开阿菀,跳下车就往山林里跑。
阿菀踉跄着站稳,刚想捡起地上的刀,就被几个劫匪围了起来。
“小娘子,跟我们回山寨吧。”独眼龙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只要把诏书交出来,哥哥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阿菀握紧手里的匕首,警惕地看着他们:“我不知道什么诏书。”
“敬酒不吃吃罚酒!”独眼龙脸色一沉,“把她给我绑了!带回山寨好好审问!”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怒喝:“住手!”
是赵将军!
阿菀又惊又喜,只见赵将军带着一队骑兵疾驰而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他刚毅的脸庞。
“赵峰?”独眼龙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你不好好剿匪,跑到这里来抢人?”
“这是朝廷要犯,我要带她走!”赵将军勒住马缰,长枪直指独眼龙。
“朝廷要犯?”独眼龙哈哈大笑,“老子看是你私藏的美人吧!兄弟们,给我上!”
劫匪们再次冲了上去,与赵将军的骑兵战在一处。刀光剑影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烁,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阿菀趁机躲到一块巨石后面,看着眼前的混战,心里焦急万分。赵将军虽然勇猛,但劫匪人数众多,且熟悉地形,时间久了恐怕会吃亏。
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堆放着枯枝的草垛,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趁着众人混战之际,阿菀悄悄溜到草垛旁,掏出火折子——那是老婆婆塞给她的,说路上或许用得上。
她点燃枯枝,干燥的草垛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着火了!着火了!”劫匪们乱作一团,纷纷去扑火。
赵将军趁机指挥骑兵反击,很快就击溃了劫匪。独眼龙见势不妙,带着残部往山林里逃去。
“阿菀姑娘,你没事吧?”赵将军翻身下马,走到阿菀面前,脸上带着关切。
“我没事,多谢将军相救。”阿菀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块羊皮诏书,“将军,这是先帝的传位诏书,还请您收好。”
赵将军接过诏书,展开一看,脸色变得无比凝重:“果然是真的……先帝竟然真的把皇位传给了七皇子。”
“将军,现在京城局势危急,皇上软禁了靖王殿下,李嵩的余党还在四处作乱。”阿菀急切地说,“请您立刻带兵回京城,清君侧,辅佐七皇子登基!”
赵将军点了点头:“我知道。但黑风岭的匪患还没肃清,而且李琦跑了,他肯定会去给皇上报信,我们必须尽快赶路,否则就来不及了。”
他转身对侍卫道:“收拾战场,安葬阵亡的弟兄,我们连夜出发,赶回镇北关调集兵力!”
“是!”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将军,我们在劫匪的尸体上发现了这个!”
他手里拿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靖”字。
是靖王的令牌!
赵将军和阿菀都愣住了。
“这……这怎么会在劫匪身上?”阿菀不解。
赵将军拿起令牌,仔细看了看,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这些劫匪……恐怕是靖王殿下的人。”
阿菀惊呆了:“您说什么?靖王殿下怎么会和劫匪有关系?”
“我以前就听说,靖王在暗中培养势力,没想到他竟然把黑风岭的劫匪也收编了。”赵将军叹了口气,“看来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在这里布下了后手。”
他顿了顿,看向阿菀:“李琦说的没错,这天下,恐怕真的要变天了。”
阿菀的心乱如麻。靖王、皇上、七皇子……这场权力的游戏,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将军握紧手里的诏书,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不管他们谁想争这个皇位,我们都要按照先帝的遗诏,辅佐七皇子登基。这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
他将诏书收好,对阿菀道:“你跟我回镇北关,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等我调集好兵力,我们就立刻回京城。”
阿菀点了点头。现在她能相信的,只有这位刚正不阿的镇北大将军了。
夜色中,赵将军的队伍踏上了回镇北关的路。篝火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几缕青烟,在黑风岭的风中飘散。
阿菀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充满了忐忑。她不知道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况,秦风是否安全,娘是否还好。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
因为她手里握着的,不仅是先帝的遗诏,更是无数人的希望。
镇北关的城楼越来越近,灯火通明,像黑夜里的一颗明珠。阿菀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她,将是这场风暴中,最关键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