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魔窟崩解，玄阴覆灭
幽冥山巅，那场决定正邪命运、撼动天地法则的终极对决，其惨烈的余韵依旧在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上弥漫。原本高耸入云的主峰，此刻矮了半截，巨大的断面狰狞可怖，仿佛被无上神只以巨斧劈开。焦黑与暗红是这里的主色调，空气中混杂着硝烟、血腥、泥土翻涌以及能量湮灭后残留的刺鼻气味。阳光艰难地穿透尚未完全散尽的尘埃与稀薄魔气，投下斑驳破碎的光柱，照亮了这片如同末日废土般的战场。
林凡在苏倾城的搀扶下，极其艰难地试图站直身体。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仿佛整个身体都要散架。内视之下，丹田内那新生的混沌道基黯淡无光，原本缓缓旋转的混沌星图几乎停滞，道基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纹，仿佛一件濒临破碎的绝世瓷器。强行催动超越极限的“混沌开天”，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本源力量，反噬之严重，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受伤。若非与苏倾城建立了生命链接，分担了部分毁灭性的冲击，若非混沌道基本身玄妙无比，坚韧异常，恐怕在那一击之后，他便已道基崩碎，身死道消。
苏倾城的情况稍好，但同样不容乐观。玄阴金丹光芒微弱，过度催动太阴之力和维持生命链接，让她神魂与肉身都承受了巨大的负荷。她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透明的水晶，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唯有那双看向林凡的眸子，依旧清澈而坚定，蕴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无法言喻的深情。
“凡，我们……真的赢了。”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力竭，也是情绪剧烈波动后的余韵。
林凡紧紧握住她冰凉而微颤的手，试图传递过去一丝温暖和力量。他扯动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因为牵动伤势而显得有些扭曲，最终化作一个疲惫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嗯，赢了。幽冥已诛，魂飞魄散……这绵延数千年的魔劫，当……平定了。”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压而出，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以及斩断枷锁后的释然。
此刻，山下零星的战斗已彻底平息。当幽冥真人形神俱灭、万丈魔躯化为飞灰的景象，如同最恐怖的梦魇烙印在所有残存魔修的神魂中时，他们最后一丝负隅顽抗的意志便彻底崩溃了。负伤的战堂弟子在同伴的掩护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点伤亡，收缴残敌放弃的魔器，看管那些面如死灰、跪地求饶的俘虏。中土各派的援军，在清虚真人、洛青衣等人的示意下，也协助维持秩序，救治伤员，整个战场虽然满目疮痍，却已然恢复了基本的秩序，一种大战过后特有的、混合着悲伤与希望的复杂气氛在弥漫。
“盟主！夫人！”
白景亭、炎姬、清虚真人、洛青衣等人，强忍着自身的伤势，迅速飞抵崩塌的山巅。看到林凡与苏倾城那几乎油尽灯枯的状态，众人脸上无不露出深深的担忧与后怕。
“我等无碍，只是力竭脱虚，需时日调养。”林凡摆了摆手，阻止了众人上前的搀扶，他必须维持住盟主最后的威严，尤其是在盟友面前。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白景亭身上，“白老，战况最终如何？我方伤亡……几何？”
白景亭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恭敬而沉痛地回禀：“启禀盟主，玄阴宗主力，包括其宗主、核心长老、真传弟子，已在此战中被尽数歼灭！唯有少数外围执事、低阶弟子见势不妙，趁最后混乱遁入周边险峻山脉，我已命速度见长的弟子组成精锐小队，由周倩长老统一调度，前往追剿，务求除恶务尽！”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至于我方……伤亡统计初步完成。战堂弟子阵亡三百七十一人，重伤失去战力者五百余人；法堂、辅堂弟子亦有近百人伤亡……金丹期长老，陨落两人，重伤三人……” 报出每一个数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这不仅仅是冰冷的统计，更是曾经鲜活的生命，是龙盟不可或缺的基石。即便最终赢得了这场辉煌的胜利，付出的代价亦是极其惨烈。
林凡沉默了，他闭上双眼，仿佛能看到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在魔火、在诅咒、在炼尸利爪下浴血奋战，最终倒下的身影。一股沉痛与责任感涌上心头，远比身体的创伤更让他感到沉重。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坚定与清明，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有阵亡弟子，皆是龙盟英烈，是我辈楷模！他们的名字，当铭刻于英灵碑之上，受后世香火供奉，永世铭记！其家属亲族，龙盟需倾力抚恤，确保余生无忧！此役之功，归于每一位参战者，龙盟……永世不忘！”
“是！盟主英明！我等代阵亡弟兄，谢过盟主！” 白景亭、炎姬等人眼眶微红，齐齐躬身，声音哽咽。这番话，无疑给所有活着的弟子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林凡目光转向清虚真人与洛青衣，勉强拱手：“清虚真人，洛道友，还有诸位前来助阵的各派同道，此番若非诸位鼎力相助，牵制魔头，此战结局犹未可知。龙盟上下，感激不尽！”
清虚真人连忙还礼，神色肃然中带着由衷的敬佩：“林盟主言重了！铲除玄阴宗此等修真界毒瘤，乃我辈共同心愿。盟主今日展现出的无上神通与舍生取义之精神，更是令贫道汗颜，钦佩之至！荡魔之功，盟主当居首功！只是观盟主与夫人伤势……若有需要，我昆仑玉虚宫尚有几种疗伤圣药……”
洛青衣也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中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认可：“林盟主无需客气。此战，蜀山亦是为正道尽一份力。盟主伤势关乎未来大局，若有需求，蜀山库藏亦可开放。”
“多谢二位好意，林凡心领。眼下伤势尚可控，调息便可。”林凡婉拒了立刻使用他人珍贵丹药的提议，他知道自己的人情债已经不小，“当务之急，是彻底清理这幽冥山魔窟，净化此地冲天怨气与残留魔阵，以免魔气死灰复燃，遗祸后世。”
在林凡的指示下，庞大的战后清理机器开始高效运转起来。
首先是大规模、拉网式的搜山。龙盟弟子与各派援军混合编组，手持探测魔气的罗盘法器，深入每一个山洞、每一条裂隙，清剿可能藏匿的残敌，同时解救那些被玄阴宗囚禁在隐秘地牢中、用于修炼邪功或作为血食的无辜修士与凡人。当一个个骨瘦如柴、眼神麻木绝望的生灵被从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搀扶出来，重见天日时，那种发自灵魂的哭泣与对龙盟弟子的跪拜，让所有人都更加坚定了此战的意义。
其次是战利品的收缴与清点。玄阴宗盘踞西北数千年，搜刮了无数资源。负责此事的辅堂弟子在几位擅长阵法与鉴定的长老带领下，进入尚未完全崩塌的藏宝库、丹房、经阁等地。里面的景象令人震撼：堆积如山的各属性灵石，其中不乏上品乃至极品；各种珍稀的炼器材料，如九幽寒铁、血魂玉、阴煞木等等；成千上万件品阶不一的魔道法宝，虽然大多邪气森森，需重新净化或拆解，但其材料本身价值不菲；还有大量记载着玄阴宗功法、秘术、以及一些被其灭门宗派传承的玉简、典籍……其收获之丰，远超龙盟成立至今的所有积累，足以让任何一个大宗门眼红。
最重要的，也是林凡最为关注的，是处理幽冥山的核心魔窟——那位于主峰原幽冥殿正下方、深达地脉的“幽冥血池”。
在众人护卫下，林凡与苏倾城来到血池边缘。这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深不见底的巨大池穴，池中并非普通液体，而是粘稠如汞、翻滚不休的暗红色血水！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其中更夹杂着无数怨魂痛苦哀嚎形成的无形精神冲击，寻常筑基修士靠近，恐怕瞬间就会被侵蚀心神，堕入疯狂。池壁之上，刻满了扭曲的、汲取生灵精魂的邪恶符文，即便此刻失去了主人，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此乃万恶之源，幽冥老魔力量的根基之一，也是此地魔气与怨力的核心枢纽。”林凡凝视着这口罪恶之池，声音冰冷，“必须彻底净化，不容丝毫残留。”
他强提体内那仅存的一丝混沌之力，不顾白景亭等人的劝阻，再次盘膝坐下，将双手缓缓按在血池边缘那冰冷刺骨的岩石上。苏倾城也立刻在他身旁坐下，催动微弱的玄阴之气，化作一层薄薄的冰晶，覆盖在翻涌的血池表面，并非为了冻结，而是为了延缓其活性，降低净化难度。
林凡闭上双眼，心神沉入那布满裂纹的混沌道基。尽管状态极差，但混沌之道对世间万气，尤其是对这种极端负面能量，有着天然的统御与克制之力。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混沌之气，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深入血池深处。
“混沌归一，万气化源！炼！”
随着他心中默念，混沌之气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血池内部引发了剧烈的反应！滋滋的异响从池底传来，那粘稠的暗红血水开始剧烈翻滚、沸腾，大量的黑色烟雾——被剥离、炼化的幽冥死气与怨力本源——从池中升腾而起，却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被林凡刻意引导散布在周围的混沌力场进一步中和、净化，化为虚无。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对林凡的负担极大。他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嘴角时而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苏倾城紧张地关注着他的状态，随时准备不惜代价加大生命链接的输送。
日升月落，整整三天三夜，林凡和苏倾城就这样枯坐在血池边缘，进行着这场无声却至关重要的净化。白景亭等人轮流护法，不敢有丝毫打扰。
终于，在第三日黄昏，那庞大的血池面积缩小了足足八成，池水的颜色由令人作呕的暗红，逐渐变为淡红，最终，在林凡最后一次发力后，彻底化作了一池清澈见底、甚至散发出一丝微弱灵气的清水！池底那些邪恶的符文也在混沌之力的冲刷下，灵性尽失，化为凡石。池中那积攒了数千年的恐怖怨力与死寂气息，被彻底净化一空！
当最后一丝污秽被清除，整个幽冥山的地脉都仿佛轻轻一震，一股久违的、微弱的生机开始从焦土之下悄然萌发。虽然此地依旧是一片废墟，但那令人窒息的魔氛已然消散，天空也变得澄澈了许多。
与此同时，战利品的初步清点也已完成。看着辅堂长老呈上的清单，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清虚真人和洛青衣，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林凡并未独吞，而是按照战前约定与各方出力程度，将其中约三成的资源，包括大量灵石、通用材料以及部分非核心魔道典籍，分润给了昆仑、蜀山以及其他前来助阵的中型宗门。
这一举动，再次赢得了各派一致的敬重与好感。他们原本以为龙盟会凭借此战威势，独占大部分战果，没想到林凡如此仗义疏财，格局宏大。清虚真人抚须感叹：“林盟主不仅实力超群，心胸更是宽广，实乃修真界之福。” 洛青衣也微微点头，对龙盟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期间，林凡也抽空简单审讯了俘虏的几名玄阴宗实权长老。从他们零碎而恐惧的供词中，证实了幽冥真人临死前关于“域外天魔”、“圣族”的狂言并非完全空穴来风。玄阴宗确实在很久以前，就与某个来自域外的、自称“圣族”的邪恶存在有了接触，并得到了部分力量传承与许诺。但关于这“圣族”的具体信息、降临方式、最终目的等核心机密，这些长老也知之甚少，似乎只有幽冥真人本人才清楚。这条线索，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林凡心中的紧迫感更加强烈。
十余日后，幽冥山的清理工作基本完成。魔气被驱散，怨魂被超度或净化，地脉得到初步梳理。虽然重建家园遥遥无期，但至少，这片土地不再散发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这一日，阳光正好。所有参与此战、尚能行动的龙盟弟子与各派援军，齐聚在主峰废墟前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一座临时搭建的、庄严肃穆的祭坛矗立中央，上面摆放着阵亡者的名牌。
林凡在苏倾城的搀扶下，主持了这场简单而隆重的祭奠仪式。他没有使用任何扩音法术，只是用那依旧带着虚弱，却无比清晰、沉重的声音，念诵着悼文，告慰在此战以及历次与玄阴宗冲突中牺牲的英灵。当念到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时，下方许多弟子忍不住低声啜泣，随即化为压抑的呜咽。
“……尔等英魂，佑我龙盟！血仇得报，魔氛荡平！今日以敌酋之血，祭奠尔等在天之灵！安息吧，龙盟的英烈们！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
随着林凡最后的话语落下，无数代表着哀思与敬意的符箓被射向天空，化作点点清光，如同指引英魂归去的明灯。
仪式结束后，林凡立于高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带着疲惫、悲伤，但更多是坚定与希望的面孔。
“诸位同门，诸位道友！”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宣告与展望，“今日，幽冥山已平，玄阴宗已灭！肆虐数千年的魔劫，于我等手中终结！此战之功，归于在场的每一位！是你们的无畏、牺牲与鲜血，换来了这朗朗乾坤，换来了后世安宁！”
人群寂静，唯有粗重的呼吸与灼热的目光。
“然，魔劫虽平，道途漫漫！”林凡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幽冥临死之言，犹在耳畔！域外之敌，亡我之心不死！此战，非是终点，或许……只是一个开始！我等切不可因一时胜利而懈怠，因眼前安宁而麻痹！”
他手臂一挥，指向脚下这片废墟：“自今日起，龙盟将在此幽冥山旧址，设立‘镇魔分坛’！派驻精锐弟子，常年镇守，持续净化此地残留魔意，监控地脉异动，守护西北门户，以防不测！”
“同时，龙盟将广开山门，不仅在天南，亦在此地，接纳天下心向正道、有志于对抗外魔的修士，无论出身，无论过往，只要心存善念，愿守盟规，皆可入我龙盟，共参无上大道，共御未来之大劫！”
“谨遵盟主号令！荡平魔氛，守护苍生！共御外劫，壮我龙盟！” 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如同积蓄了许久的力量，轰然爆发，声浪滚滚，传遍四野，仿佛在向整个修真界宣告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至此，曾经不可一世、荼毒生灵的玄阴宗，彻底烟消云散，成为了历史尘埃。而龙盟，则凭借这场辉煌而惨烈的胜利，携带着无尽的荣耀与威望，真正屹立于修真界之巅，奠定了其一方霸主的坚实地位。林凡“混沌真人”的名号，不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是一个象征着力量、正义与希望的传奇印记，深深地烙印在了这个时代，并必将传颂后世。
夕阳的余晖，将天地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也勾勒出林凡与苏倾城相互依偎、踏上归途的剪影。他们登上了那伤痕累累却依旧巍峨的苍龙号旗舰。在其身后，庞大的星槎舰队缓缓调整方向，满载着胜利的荣光、牺牲的沉重、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责任，劈开云海，驶向那来时的方向，驶向龙盟的新篇章。
（第九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