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孤身入绝域，初探葬神山
辞别黑水寨众人，林凡并未立刻施展身法全速赶路。他刻意压低了速度，如同一只经验最丰富的猎豹，在莽莽苍苍、危机四伏的林海中谨慎穿行。时而，他会驻足于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千年古树之下，指尖拂过粗糙的树皮，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黑水寨方向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狂躁与阴郁的木灵之气；时而，他会轻盈地跃上树冠之巅，立于随风摇曳的枝头，举目远眺那片被灰黑色云雾永久笼罩的远方山影，目光锐利如鹰，试图穿透那层神秘的面纱；时而，他会俯下身，仔细查看着泥地上某种奇异兽类留下的、带着腐蚀痕迹的爪印，或是捕捉空气中那一缕缕几乎微不可察、却属性迥异的能量残留。
他不仅仅是在赶路，更是在“阅读”这片土地。他在适应筑基大圆满境界带来的全新视角与力量掌控——神识覆盖范围扩大了近倍，对天地灵气及各种能量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体内那股新生的、蕴含着混沌气息的真元，虽已初步驯服，但仍需在实战与行进中不断磨合。同时，他也在仔细地印证、比对：脑海中那份得自混元宗玉简的、关于葬神山与万毒沼泽的古老而简略的记载，与手中那枚生命令符传来的、如同心脏搏动般持续而微弱的温热指引，以及……脚下这片土地本身散发出的、无声诉说着危险与历史的“语言”。
越是靠近那片被南疆人代代相传、视为有去无回的生命禁区的绝域，周遭环境的变化便越发明显，也越发诡异、令人心悸。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扭曲的界线横亘于此。界线之外，是林凡熟悉的、虽有毒虫猛兽却依旧生机盎然的南疆密林，鸟鸣兽吼，草木竞发；而一步跨过这条无形的界线，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如同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色彩饱和度被强行拔高到失真的、却又死气沉沉的世界。
这里的树木依旧高大得惊人，有些甚至需要十余人才能合围，但它们的枝叶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仿佛被墨汁浸染过的深绿，或是如同淤血凝结般的暗紫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冰冷光泽。粗壮的树干上，缠绕着无数开着妖异花朵的藤蔓，那些花朵形状怪诞，颜色艳丽刺眼，散发出甜腻到令人作呕、却又带着强烈麻痹效果的诡异香气，仅仅是吸入一丝，就让人头脑微微发晕。地面的落叶层厚得惊人，踩上去软绵绵的不着力，颜色深得近乎墨黑，散发着浓烈的腐殖质气味，但林凡的神识却能清晰地“看”到，这松软的落叶层之下，隐藏着无数吞噬生命的陷阱与致命的毒虫。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清新湿润的草木气息，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将陈年腐尸、剧毒花粉、硫磺硝石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古老霉味混合在一起的怪诞气味。这股气味无孔不入，甚至能透过护体真元，带来一种心理上的压抑与不适。寻常的炼气期修士在此，恐怕支撑不了一时三刻，便会真元滞涩，头晕目眩，最终毒发身亡。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弥漫在整个绝域范围内的、深入骨髓的“死寂”。这里并非完全没有声音，相反，一些细微的声响反而被放大了——色彩斑斓的蜈蚣在枯叶下爬行的窸窣声，潜伏在沼泽淤泥中的未知生物吐泡的“咕嘟”声，某种毒蛾振动翅膀的微弱嗡鸣……然而，正是这些琐碎的声音，反衬出一种缺乏大型生灵活动的、令人窒息的空旷与死意。仿佛所有的活物，都选择了隐匿，或者……早已被这片土地吞噬。
“五彩斑斓的死亡之地……生机与死寂的扭曲交界……”林凡心中默念着混元宗玉简中的描述，眼神凝重如冰。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地游离的天地灵气都变得异常狂暴、混乱，并且其中隐含着各种难以察觉的阴毒属性。若非他身负《九霄修真诀》这等玄天界顶尖功法，真元兼具星辰的纯净与祖龙的霸道，能自行运转、过滤、净化这些有害能量，光是长时间待在此地，真元的运转速度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被潜移默化地侵蚀、污染。
他手中的生命令符，此刻正紧贴着肌肤，散发着持续而微弱的温热，如同一个忠诚的指南针，指引的方向明确无误地指向这片绝域的最深处，那片被灰黑色云雾笼罩的葬神山。但与此同时，一种若有若无、却更加深沉磅礴的、与生命气息截然相反的阴冷死寂之感，也如同无形的背景辐射，从同一个方向隐隐传来，如同深渊的呼吸。极致的生机，与极致的死寂，在此地诡异而激烈地共存、碰撞、纠缠，形成了一种极不稳定的、危险的平衡。
林凡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甚至连体温都开始缓缓下降，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完美地融入了这片死寂而危险的环境。他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向着前方扇形区域蔓延开来，不放过任何一丝能量波动、任何一处地形异常、任何一点潜藏的危险。
前行不过十数里，他便遭遇了进入绝域后的第一重严峻考验——一片看似平坦开阔、覆盖着艳丽如锦绣般苔藓和低矮灌木的草地。草色翠绿欲滴，甚至开着几朵娇艳的小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但在林凡扩张到极致的神识感知下，这片美丽草地的下方，是深不见底、暗流涌动、吸力惊人的流沙沼泽！更可怕的是，在那粘稠的淤泥中，潜伏着无数细如发丝、近乎透明、却蕴含着剧烈神经毒素的“蚀骨水蛭”！一旦有生灵陷入，这些水蛭会瞬间蜂拥而上，钻入体内，几个呼吸间就能让一头巨象化为枯骨。即便是筑基修士，若被缠住，也极难脱身，真元都会被其快速吞噬。
林凡目光扫过草地，身形如一道没有重量的青烟，精准无比地依次踏在几块零星裸露的、坚硬的黑色岩石上。这些岩石是这片死亡陷阱中唯一的“安全点”，其位置刁钻，分布毫无规律，若非神识强大且足够谨慎，根本无法发现。他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片看似祥和、实则杀机四伏的区域。
刚刚脱离流沙区域，前方一团缓缓飘来的、色彩如同油画般不断变幻的瘴气，又挡住了去路。这瘴气并非固定一处，而是如同拥有低级生命的史莱姆，在空中缓慢而诡异地游弋，所过之处，连那些本身就已剧毒无比的妖异植物，都迅速枯萎、发黑、化为灰烬。林凡提前感知到危险，身形急闪，迅速避开其主路径，却仍有一丝边缘的、几乎看不见的彩色瘴气，如同触手般触及了他体表自然流转的护体真元。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那护体真元竟被这彩色瘴气腐蚀得微微荡漾，一股阴寒歹毒、直侵骨髓的力量试图沿着真元钻入体内。林凡心念微动，体内九霄真元加速流转，至阳至刚的气息微微一震，如同烈日照耀冰雪，瞬间便将那丝难缠的瘴气彻底净化、驱散。
“好生厉害的毒瘴！不仅能腐蚀真元，更蕴含着一丝扰乱心神的诡异力量……难怪此地被称为有进无出的绝域。”林凡心中凛然，对前方的危险评估又提高了几分，行动也愈发谨慎。
随着不断深入，脚下的地势开始缓缓抬升，土壤逐渐变得坚硬，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远处天际，那片连绵不绝、仿佛支撑着灰蒙天穹的巨大山峦轮廓，在视野中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压迫感。
葬神山！
传说中上古时期有神魔于此激战，最终双双陨落，其不甘的意志与磅礴的神力、魔力浸染了整片山脉，使之化为南疆最危险、最神秘、也最禁忌的绝地！
即便相隔还有数十里之遥，林凡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源自山体本身的、沉重如太古山岳般的死亡与怨念气息！那气息苍凉、悲壮、充满了毁灭与不甘，如同无数亡魂在耳边嘶吼，又似亘古的诅咒萦绕不散。这与生命令符传来的、充满诱惑力的生机指引，形成了极其强烈、近乎撕裂般的反差！仿佛在葬神山的核心深处，存在着一个点，在那里，极致的生机与极致的死寂正在进行着最激烈、最本质的冲突与湮灭，从而形成了一个奇异而危险的平衡点。
就在林凡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远处那如同沉睡巨兽般的葬神山，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最安全、最有效的前进路线，并试图理解那生机与死寂共存的奥秘时——
异变骤生！
他左侧一片始终笼罩在淡紫色雾气中、寂静得过分的密林里，骤然传来了极其细微、却快如闪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破空之声！
并非一道，而是成百上千道！如同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雨！
只见无数根细如牛毛、几乎透明、唯有利尖闪烁着幽蓝致命光泽的毒针，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着，编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林凡周身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这些毒针的飞行轨迹并非直来直往，而是带着某种极其刁钻诡异的弧度，上下左右交织，封死了每一个角度，显然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合击暗器手法！
偷袭者不仅对此地的环境了如指掌，能够完美利用地形和雾气隐匿自身，而且其隐匿气息的手段极高明，直到发动攻击的刹那，林凡才凭借着他那远超同阶、经过星辰魂晶淬炼的强悍神识，捕捉到了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能量波动！
换做其他任何人，哪怕是筑基后期、甚至大圆满的修士，在这精心策划、猝不及防的绝杀偷袭下，恐怕也要瞬间手忙脚乱，非死即伤！
但林凡的反应，快得超出了偷袭者的想象！
在那密集破空声响起的前一刹那，他那历经玄天界无数血战、千锤百炼出的战斗本能就已经发出了最尖锐的预警！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甚至没有回头，没有做出任何大的动作，心念动处，周身金青色真元瞬间勃发！但这一次，真元并非形成全方位的蛋形护罩，而是如同拥有生命与智慧般，主要在他身后及侧面特定的角度急速凝聚、压缩、旋转，刹那间便化作一面凝实无比、表面有清晰北斗七星图案缓缓流转、散发着稳固如山气息的圆形光盾——星辉盾·御！
“叮叮叮叮——！”
下一瞬，密集如狂风骤雨打芭蕉叶的清脆撞击声猛然爆发，连成一片令人牙酸的锐鸣！那无数淬有见血封喉剧毒的幽蓝毫针，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尽数被那面璀璨的星辉光盾精准地弹开、或是直接被震断！毒针上幽蓝的毒液溅射在光盾表面，发出“滋滋”的剧烈腐蚀声响，冒起缕缕青烟，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凝练的星辰光辉！
然而，这狠辣的袭击竟只是第一波！
就在所有毒针被星辉盾尽数挡下的同时，林凡脚下的暗红色土地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软，两只由漆黑粘稠、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淤泥构成的巨大手掌，如同从地狱深处探出，破土而出！带着足以捏碎精铁的恐怖握力，以及一股强烈的禁锢能量，迅雷不及掩耳地抓向他的双脚脚踝！与此同时，头顶上方那浓密的、交织着紫色雾气的树冠之中，一道纤细瘦小、如同没有骨头的鬼魅黑影，与周遭环境几乎融为一体，手持一柄不过尺余长、刃身流淌着惨绿色诡异光芒的淬毒短刃，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撕裂空气，直刺林凡毫无防备的天灵盖！
上有夺命刃，下有禁锢手！
上下夹击，配合得天衣无缝，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狠辣、刁钻、致命！
这绝非偶然遭遇的妖兽或天然形成的陷阱！这是有预谋的、针对性的、精心布置的绝杀之局！
林凡眼中，一直压抑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一抹冰冷彻骨的寒光如同实质般闪过。他终于动了真怒。
面对这几乎必死的局面，他不退反进！左脚如同巨象踏地，猛地向下一跺！一股磅礴雄浑、蕴含着混沌气息的恐怖巨力，以他的脚掌为中心，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透入地面之下！
“轰——！”
那两只尚未完全合拢、眼看就要抓住他脚踝的淤泥巨掌，如同被投入了炸药桶，连带着下方大片的泥土，轰然炸裂！粘稠恶臭的黑色泥浆四处飞溅，露出了下方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以及其中一闪而逝的、如同蚯蚓般扭动的黑影。
同时，他头也不回，仿佛脑后生眼，反手并指如剑，看也不看地向后上方疾点而去！指尖之处，一点极度凝聚、内敛到极致的金青色光芒骤然亮起，仿佛浓缩了一颗微小的星辰，后发先至，精准得令人窒息地点在了那柄已逼近头皮、散发着腥甜毒气的淬毒短刃的刃尖之上！
“铛——！！！！！”
一声远比之前毒针撞击更加刺耳、更加尖锐的金铁交鸣之声，如同魔音灌耳，骤然炸响！
那柄显然品阶不凡、被祭炼得幽光闪烁的淬毒短刃，竟被林凡这看似随意、实则蕴含了恐怖力量与无上锋芒的一指，点得从刃尖开始，寸寸断裂！碎片如同绿色的流星般四散飞溅！
持刃的那道瘦小黑影如遭山岳撞击，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持刃的右手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以比来袭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咔嚓咔嚓”接连撞断了好几根粗壮的、缠绕着毒藤的树枝，才勉强在一个树杈上稳住身形，剧烈地喘息着，露出了一张苍白如纸、稚气未脱却布满诡异黑色纹路、此刻充满了极致惊骇与难以置信的少年面孔！
林凡缓缓转身，动作看似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目光冰冷地扫过从淡紫色雾气中如同鬼魅般缓缓走出的另外几道身影。算上那受伤的少年，一共五人，三男两女，皆穿着与周围昏暗环境完美融为一体的暗色、带着兜帽的贴身服饰，脸上、脖颈、手臂等裸露的皮肤上，或多或少都有着类似的、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的黑色纹路。他们的眼神大多麻木、空洞，如同被操控的傀儡，但眼底深处，却又闪烁着对生命的漠视与纯粹的杀意。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阴冷、粘稠，与之前遇到的黒巫同源，但似乎更加纯粹、更加内敛，也更加擅长借助环境隐匿自身气息与发动致命一击。
“影巫……”林凡心中浮现出混元宗玉简中的记载。这是黑巫中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特殊分支，他们放弃了大部分正面作战的巫术，转而精研潜伏、暗杀、操纵毒物与布置致命陷阱，是黑巫中最诡异、最令人防不胜防的刺客与猎人。看来，冥骨尊者虽然分身被毁，但其势力早已渗透至此，并布下了拦截的棋子。
为首的一名身材干瘦佝偻、眼神如同潜伏在阴影中毒蛇般阴鸷的老者，用他那双几乎没有眼白、一片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凡，目光最终落在了林凡腰间那枚正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生机波动的生命令符上。他伸出如同鸡爪般枯瘦、同样布满黑色纹路的手，沙哑地开口，声音如同两片生锈的铁片在相互摩擦，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冰冷：
“外乡人……留下圣符……可……留你全尸。”
林凡看着这五个如同从坟墓中爬出的身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他缓缓抬起右手，混沌色的真元如同调皮的精灵，在他掌心无声地流转、跳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想要？”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睥睨的意味，“自己过来拿。”
（第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