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湮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法则,穿透了崩塌的空间壁垒,在每个存在的意识深处烙下毁灭的印记。
“该终结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那由无数时空碎片构成的混沌风暴,骤然膨胀、加速!不再是背景,而是化作了吞噬一切的巨兽,朝着霍沉舟、苏念辞以及这片残存的血肉数据深渊,碾压而来!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这风暴的推进,一种更深层次、更根本的崩坏,开始了。
不再是单一空间的瓦解,而是**世界与世界之间壁垒**的彻底消融!
嗡——!!!
难以形容的巨响并非来自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苏念辞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装满破碎镜片的万花筒。
眼前的景象疯狂闪烁、重叠、碰撞!
前一秒,她还是被异变霍沉舟紧紧护在怀中的脆弱存在,置身于血肉与数据交织的诡异深渊。
下一秒,她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洁白的天花板,浓烈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是霍氏医疗中心顶层的VIp病房!她穿着病号服,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而床边,坐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担忧与疲惫的……**正常的霍沉舟**?他正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着水,湿润她干裂的嘴唇。
“念辞,别怕,我会治好你。” 这个霍沉舟的声音温润而坚定,带着她熟悉的、属于医生的冷静与温柔。
但这画面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
视野猛地被拉扯、扭曲!消毒水的味道被浓重的血腥气和古老的檀香取代!眼前是雕龙画凤、金碧辉煌的巨大宫殿,王座高耸!她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却被一个身着玄黑龙袍、头戴十二旒冕、面容与霍沉舟一般无二却充斥着帝王霸气和偏执疯狂的**帝王霍沉舟**,死死地抵在冰冷的王座之上!他掐着她的下巴,眼神炽热而充满占有欲。
“苏念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朕的王座上!” 帝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扭曲的爱恋。
而这画面之外,第三重景象如同鬼魅般侵入!
数根冰冷的、由纯粹代码构成的银色触须,无视了空间的界限,竟然直接从虚空中探出,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缠绕上了她(无论是病床上的她,还是王座上的她)纤细的脚踝!那触须上传来的气息,与之前异变霍沉舟的数据触须同源,却又更加冰冷、更加绝对、更加……非人!那是属于**代码形态霍沉舟**的力量!
三个世界!三个截然不同的霍沉舟!在同一时间,因为世界壁垒的崩塌,她的感知被强行叠加、混淆了!
*
“呃啊——!”
苏念辞抱住头颅,发出了痛苦的尖叫。这种认知上的混乱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加残忍!她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幻,或者说……在此刻,它们都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真实”!
爱哪个他?
是那个在病床前温柔守护的医生?
是那个在王座上霸道偏执的帝王?
还是那个在数据深渊中,用异变躯体紧紧拥抱她、试图维系她生命的怪物?
亦或是那个隐藏在代码背后、冰冷无情的存在?
每一个“他”都在争夺她的感知,每一个“他”都带着部分属于“霍沉舟”的灵魂碎片!选择其中一个,似乎就意味着对另外几个的背叛与抛弃!
而被异变霍沉舟护在怀中的、现实的苏念辞,身体也因此产生了剧烈的应激反应。她心口那被数据触须勉强封住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涌出,染红了缠绕的触须,也染红了霍沉舟异变的胸膛。
“念辞!”
三个不同的方向,仿佛传来了三重声音的惊呼!
病床前的医生霍沉舟猛地站起,试图按住床上因痛苦而挣扎的她。
王座上的帝王霍沉舟松开了钳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伸手想要扶住似乎要晕厥的她。
而紧紧抱着她的异变霍沉舟,则发出了愤怒和痛苦的咆哮,抱得更紧,试图用自己庞大的身躯为她阻挡这混乱时空的撕扯,他脖颈处残存的触须疯狂舞动,释放出强大的能量场,却如同螳臂当车,只能勉强护住方寸之地。
怀中的霍念卿,星空瞳孔中的星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明灭,甚至大片大片地黯淡、熄灭!他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住这种规模的世界线碰撞,开始变得半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混乱的时空乱流中!
“孩子!” 苏念辞感受到怀中生命的流逝,巨大的恐慌压倒了她自身的痛苦。
*
“真是……感人的场面。”
司湮冰冷的声音,如同无处不在的审判,再次响起。他依旧悬浮于崩塌的裂口之外,冷漠地注视着这发生在多个重叠世界的悲剧。对他而言,这似乎只是一场有趣的戏剧。
“可惜,温情挽救不了注定湮灭的世界。”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萦绕着灰败的、仿佛能吸走一切生机与色彩的光芒。
“霍沉舟,你很清楚,平行世界的融合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除非……牺牲掉其中绝大部分,以其时空结构为燃料,才能勉强保全极少数,甚至……唯一的一个。”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不同世界中那些挣扎、痛苦的身影。
“那么,选择吧。”
“选择哪一个世界存活?选择哪一个‘你’,陪伴哪一个‘她’?”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玩味,清晰地响彻每一个角落,传入每一个“霍沉舟”和“苏念辞”的耳中。
“是留下这个科技发达,却充满冰冷数据的现实世界?”
“还是那个皇权至上,可以让你为所欲为的古代时空?”
“或者……是某个尚未显现的、更加奇诡的平行维度?”
随着他的话语,世界碰撞的景象变得更加狂暴、清晰!不同世界的景物、人物、甚至规则,都开始互相挤压、渗透、湮灭!仿佛有无数个玻璃制成的世界模型被粗暴地塞进同一个狭小空间,即将一起粉碎!
“做出你的选择。”
司湮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极具压迫感。
“或者……”
他顿了顿,看着在多个世界重叠中痛苦不堪、濒临崩溃的苏念辞,以及她怀中那个光芒愈发微弱的婴儿,嘴角那抹残酷的弧度加深。
“……你可以拒绝选择。”
“然后,看着你所珍视的每一个‘她’,每一个‘世界’,连同你怀中那个有趣的‘钥匙’……”
“……一起,为这旧时代的终结……**殉葬**。”
*
殉葬!
这两个字如同最终的重锤,狠狠砸在霍沉舟(无论是哪个形态的他)的心上。
异变的霍沉舟,右眼中爆发出极致的不甘与愤怒,左眼的数据流疯狂刷屏,试图计算那亿万分之一可能存在的、不需要牺牲的出路,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代表着“绝对不可能”的血红色警告。
病床前的医生霍沉舟,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他却浑然不觉。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种医疗方案、科技手段,却发现面对这种世界层面的崩坏,他引以为傲的医术和科技是如此苍白无力。
王座上的帝王霍沉舟,看着怀中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苏念辞,又看向殿外那开始崩塌的天空、燃烧的山河,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超越权力欲望的、名为“无力回天”的痛苦。
选择?
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
这是凌迟!是要他亲手判决自己所爱之人、所珍视之物的死亡!
而拒绝选择,则是拉着一切,包括怀中这刚刚窥见一丝希望可能性的孩子,共同走向毁灭!
苏念辞在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似乎也感知到了这绝望的困境。她透过重叠的视野,看到了不同时空中,那个男人眼中如出一辙的、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挣扎。
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触摸近在咫尺的、异变霍沉舟那冰冷的脸颊,想要对另外两个时空中无助的“他”说些什么。
可她的力量已经耗尽,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只能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发出微不可闻的、带着血沫的呓语:
“沉……舟……”
“……别…………”
别什么?
别放弃?
别选择?
还是……别管我?
后面的话语,消散在了时空崩塌的轰鸣与她自己意识沉沦的黑暗之中。
她怀中的霍念卿,星空瞳孔彻底黯淡,小小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瘫倒,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异变的霍沉舟,看着怀中彻底失去意识的爱人和孩子,感受着其他平行世界中“自己”那同步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绝望。
他仰起头,对着那片毁灭的风暴,对着那个冷漠的审判者,发出了一声震荡整个多元宇宙的、混合了无尽痛苦、愤怒与最终决意的……
咆哮!
而司湮,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如同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高潮。
他等待着。
等待着那个注定残酷的……
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