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辞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凌晨的街道上车辆稀少,但她的心跳却急促得如同擂鼓。后视镜里,霍念苏依然在安全座椅中昏睡,小小的胸膛平稳起伏,仿佛刚才那个金眸预言一切的婴儿只是她的幻觉。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孩子。”她轻声自语,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向那个未知的存在宣告。
转过一个弯,苏念辞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眼前的道路开始扭曲变形,沥青路面像是融化的巧克力般起伏波动。她猛踩刹车,车子在空荡的街道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怎么回事...”她扶住额头,感到天旋地转。
眼前的景象开始分裂重叠——一条是熟悉的现代街道,路灯明亮,建筑规整;另一条却是破败不堪的末世景象,断壁残垣,火光冲天。两种现实交织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实的。
苏念辞紧闭双眼,深呼吸,试图平复这种异常感觉。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末世景象已经消失,街道恢复了正常。
“是压力太大了吗?”她喃喃自语,重新启动车子。
但仅仅行驶了几分钟,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这一次更加剧烈,不仅仅是视觉上的扭曲,她的耳边开始响起无数嘈杂的声音——枪声、爆炸声、尖叫声,还有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急切地呼唤她的名字。
“念辞!快跑!”
是霍沉舟的声音,但更加年轻,更加恐慌。
苏念辞猛地摇头,那些声音消失了。但她的心脏却因为那个声音而揪紧。那是什么?记忆?幻觉?还是...其他世界线的回声?
她不敢细想,加快车速,只想尽快赶到五哥的画廊。霍沉舟说过,那里是“安全点”。现在她只希望他是对的。
***
苏亦辰的画廊位于城市的老城区,一栋经过改造的历史建筑。当苏念辞的车子停在画廊门口时,她惊讶地发现整栋建筑被一种奇异的柔光笼罩着,与周围的血月红光形成鲜明对比。
“五哥!”她抱着依然昏睡的念苏,用力敲打着画廊的玻璃门。
门很快打开,苏亦辰一脸焦虑地出现在门口。他的状态比苏念辞想象的还要糟糕——头发凌乱,眼圈深黑,衬衫皱巴巴的,仿佛一夜未眠。
“念辞!感谢老天,你没事!”他急忙将妹妹和外甥拉进画廊,警惕地看了看街道,迅速锁上门。
进入画廊的瞬间,苏念辞感到那股一直困扰她的眩晕感突然减轻了。仿佛这里的空气更加“稠密”,更加稳定。
“五哥,这里...”她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画廊内部的景象比她想象的还要诡异。
墙上的画作全都散发着微弱的荧光,画中的人物和景物似乎在缓缓移动。一幅山水画的溪流在流动,一幅肖像画的眼睛在眨动,还有一幅抽象画的色彩在不断变幻。
“我知道,这很疯狂。”苏亦辰抓了抓头发,苦笑着说,“从血月出现开始,这些画就活过来了。更奇怪的是,新画作会自己出现在画布上,像是...某种预言。”
他领着苏念辞走向画廊深处,在一幅被黑布遮盖的大型画作前停下。
“这一幅...我觉得你应该看看。”他的语气异常严肃。
苏念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苏亦辰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黑布。
画布上的景象让苏念辞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的场景——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实验室,各种她无法理解的仪器闪烁着冷光。实验室中央,一个透明的容器中悬浮着一个婴儿,婴儿的周身连接着无数管线。而站在容器前的,是霍沉舟。
不,不完全是霍沉舟。画中的他穿着黑色的医生袍,眼神冰冷如手术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类似注射器的装置,正对着容器中的婴儿。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个婴儿的长相与念苏如此相似,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她的儿子。
“这...这是什么?”苏念辞的声音颤抖。
“我不知道。”苏亦辰摇头,“这幅画是昨晚自动出现的。就在血月升起后的十分钟内,原本的风景画变成了这个。”
苏念辞紧紧抱着怀中的念苏,感到一阵恶寒。画中的霍沉舟是那么陌生,那么冷酷,仿佛他手中的婴儿只是一个实验对象,而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我不相信。”她坚定地说,“沉舟绝不会伤害念苏。”
“我也不愿相信。”苏亦辰叹了口气,“但看看这些,念辞。血月,活过来的画,还有念苏的异常...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苏念辞怀中的念苏突然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她低头看去,发现儿子的眼皮在轻轻颤动,似乎即将醒来。
“念苏?”她轻声呼唤。
霍念苏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是正常的深褐色,充满了婴儿应有的懵懂和迷茫。他看到苏念辞,小嘴一咧,露出一个无牙的笑容。
“妈妈...”他软软地叫了一声,伸出小手想要触摸她的脸。
苏念辞的心瞬间融化了。这是她的儿子,她熟悉的那个念苏,不是什么金眸的预言者,也不是画中那个被当作实验品的婴儿。
但这份温馨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突然,念苏的笑容僵住了,他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大,小小的身体开始颤抖。他指向苏念辞的身后,发出惊恐的呜咽。
苏念辞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画廊空荡的走廊和那些微微发光的画作。
“怎么了,宝贝?”她安抚地拍着儿子的背,但念苏的恐惧似乎没有减轻。
就在这时,一股剧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这一次比前两次都要强烈,苏念辞踉跄了一下,几乎抱不住孩子。苏亦辰急忙上前接过外甥,扶住妹妹。
“念辞,你还好吗?”
苏念辞无法回答。她的眼前正在闪现一系列快速变化的画面——
她看到自己站在一个高台上,台下是无数仰望的面孔,她正在发表演讲,身后是霍沉舟和已经长大的念苏。
画面一闪,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霍沉舟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泪水,而她的腹部高高隆起。
又一闪,她穿着婚纱,在教堂里走向霍沉舟,他的笑容如此灿烂,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再一闪,她浑身是血地倒在霍沉舟怀中,他的哭嚎声撕裂了她的灵魂。
这些画面以惊人的速度闪现,每一个都真实得如同亲身经历,每一个都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喜悦、恐惧、爱恋、痛苦...各种情绪在她心中翻腾,几乎要将她撕裂。
“停下来...”她捂住头,痛苦地蹲下身,“让它们停下来...”
“念辞!”苏亦辰焦急地呼唤,一手抱着念苏,一手试图扶起妹妹。
但苏念辞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她被困在了时空的洪流中,无数个苏念辞的人生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她同时是新娘,是母亲,是领袖,是垂死者...无数个身份,无数段记忆,在她的脑海中碰撞融合。
“我是谁...”她喃喃自语,眼神开始涣散。
霍念苏在苏亦辰怀中放声大哭,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痛苦。随着他的哭声,画廊里的画作开始剧烈震动,画中的景物和人物以更快的速度移动,色彩疯狂变幻。
“念辞,坚持住!”苏亦辰大声喊道,试图唤醒妹妹的神智。
就在这时,画廊最深处的墙壁开始发光。那面原本挂着一幅大型抽象画的墙壁,此刻却变得如同水面般波光粼粼。在涟漪中央,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浮现。
苏念辞抬起头,看向那面发光的墙壁。在无数记忆的冲击下,她的意识已经支离破碎,但某种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影对她至关重要。
人影越来越清晰,最终穿过了墙壁,如同穿过一道水幕,站在了画廊中。
苏亦辰倒吸一口冷气,怀中的念苏也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与苏念辞有着惊人的相似面容,但气质截然不同。她的眼神更加锐利,姿态更加挺拔,穿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银色服饰。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那个婴儿与念苏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苏念辞挣扎着站起来,与那个女子对视。
女子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你好,苏念辞。或者说...你好,我自己。”
她向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苏亦辰怀中的念苏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而悲伤。
“看来在所有世界线中,有些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她轻声说,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婴儿,“我们都爱着这个孩子,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苏念辞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个女子...是另一个世界的她?平行世界的苏念辞?
“你是...谁?”她艰难地问。
女子抬起头,目光坚定:“我是苏念辞,来自第七世界线。而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警告你。”
她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不要信任霍沉舟,无论哪个版本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