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的一周年忌日。”
这七个字如同七把冰刃,狠狠刺入苏念辞的心脏。她踉跄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那个用红笔圈出的日期在视野中不断放大,最终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与希望。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得不成句,“这不可能...”
霍沉舟A扶住她几乎瘫软的身体,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我们不在正确的时空,念辞。时安将我们送走了一年,而这一年里...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苏念辞猛地抓住他的衣领,眼中燃起绝望的火焰:“发生了什么?时安怎么了?告诉我!”
霍沉舟A痛苦地闭上眼:“我不知道。这个时空的锚点似乎被彻底改变了,一切都与我们的记忆不同。”
苏念辞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她必须亲眼确认,必须找到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然而,当她拉开卧室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客厅的布置完全变了。曾经温馨的米色沙发被换成冷硬的黑色皮革,墙上挂着的家庭照片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幅抽象的暗色画作。最令人心惊的是,原本放置时安玩具的角落空空如也,仿佛这个家从未有过孩子的存在。
“这不对...”苏念辞颤抖着走向书房,“时安的小自行车应该在这里...他最爱的那本绘本应该放在茶几上...”
霍沉舟A跟在她身后,面色凝重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这个时空的我们...似乎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书房的门虚掩着,苏念辞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书房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医疗室,各种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而在房间中央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是霍沉舟,但又不是她熟悉的那个霍沉舟。
这个霍沉舟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周身连接着各种管线。他的脸颊凹陷,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若非监测仪器上跳动的数字,苏念辞几乎要以为他已经...
“他病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念辞猛地转身,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门口。这个苏念辞c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眼圈深重,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被生活压垮的疲惫。
“一年前,沉舟突然病倒。”苏念辞c轻声说,目光落在病床上,“医生查不出原因,只说他的生命体征在缓慢而稳定地衰退。我辞去了工作,全天候照顾他...”
苏念辞怔怔地看着这个版本的自己,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苏念辞c的眼神中没有光芒,没有斗志,只有认命般的麻木。
“那...时安呢?”她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让她恐惧的问题。
苏念辞c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时安?那是谁?”
这句话如同重锤击中苏念辞的胸口,她几乎无法呼吸。在这个时空里,时安不仅死了,他甚至从未存在过任何人的记忆中。
霍沉舟A走上前,轻轻握住苏念辞颤抖的手。他看向苏念辞c,语气温和但坚定:“我们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访客。在我们的时间线里,你和霍沉舟有一个儿子,名叫时安。”
苏念辞c的表情从困惑转为警惕:“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沉舟和我从来没有孩子,医生说他...我们不可能有孩子。”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霍沉舟c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苏念辞c立刻冲到床边,熟练地调整着设备和药物。
“他每天都会这样发作几次。”她疲惫地说,为霍沉舟c擦拭额头的冷汗,“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
苏念辞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在某个时空里,她和霍沉舟本可以拥有幸福的家庭;在这个时空,他们却一个病重在床,一个被生活磨去了所有光彩。
“我们必须找出这个时空的锚点。”霍沉舟A低声对苏念辞说,“只有改变它,才能救回时安。”
苏念辞的目光落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本翻旧了的相册。她趁苏念辞c不注意时悄悄翻开,里面的照片让她屏住了呼吸。
相册记录了霍沉舟c和苏念辞c的生活,从相识到结婚,一切都与他们原本的时间线相似。但差异出现在五年前——在他们的时间线里,那是时安怀上的时间点,而在这个时空,霍沉舟c正是在那时开始出现健康问题。
“看这里。”苏念辞指着照片下方的日期,“时安本该怀上的那个月,沉舟第一次住院。”
霍沉舟A的眉头紧锁:“所以在这个时空,沉舟的疾病取代了时安的出生,成为了新的锚点。”
苏念辞的心猛地一跳:“如果我们能治愈这个时空的沉舟...”
“时安就可能重新存在。”霍沉舟A接上她的话,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然而,治愈霍沉舟c并非易事。苏念辞c告诉他们,这一年来她访遍了名医,尝试了各种治疗方法,但霍沉舟c的状况依然每况愈下。
“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他的身体机能正常,但生命能量却在不断流失。”苏念辞c苦涩地说,“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从内部吞噬他。”
这句话让苏念辞想起委员会和守望者。她与霍沉舟A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彼此想到了同一件事——霍沉舟c的疾病很可能不是自然的。
当晚,苏念辞c疲惫地睡去后,苏念辞和霍沉舟A开始在书房中寻找线索。在翻查医疗记录时,苏念辞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霍沉舟c的所有检查都是在同一家医疗机构进行的——时空伦理委员会下属的研究中心。
“委员会...”苏念辞喃喃道,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霍沉舟A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我早该想到。除了委员会,还有谁有能力如此精确地改变一个时空的锚点?”
他们继续深入调查,在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本霍沉舟c的日记。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一年前,笔迹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
“他们找到了我。委员会知道我还记得。必须隐藏起来,否则念辞也会有危险。那个孩子...我们的儿子...我必须保护他...”
苏念辞的手开始颤抖:“他记得...这个时空的沉舟记得时安!”
霍沉舟A快速翻阅前面的日记,更多的真相浮出水面。原来,在这个时空里,霍沉舟c一直保留着其他时空的记忆。他记得与苏念辞的相爱,记得时安的出生,记得委员会的阴谋。为了保护家人,他假装配合委员会的“修正”,暗中却在寻找反击的方法。
“一年前,他发现委员会计划彻底清除时安的存在。”霍沉舟A的声音低沉,“为了阻止他们,他尝试了一种危险的时空技术,结果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苏念辞的泪水滴落在日记本上:“所以他不是病了,而是为了保护时安才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霍沉舟c突然睁开了眼睛。令人震惊的是,他的眼神清明而锐利,完全不像一个重病之人。
“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我等待了太久...”
苏念辞扑到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沉舟!你记得我们吗?记得时安吗?”
霍沉舟c的唇角泛起一丝微弱的笑意:“每一个时空的你们,我都记得。特别是你,念辞,和我们的儿子...”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书房的一面墙:“那里...有一个保险箱...密码是时安的生日...”
在霍沉舟c的指导下,他们找到了隐藏在书架后的保险箱。输入时安的生日后,保险箱应声打开,里面只有一个简单的手环装置。
“这是...时空信标?”霍沉舟A震惊地拿起手环,“沉舟,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
霍沉舟c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从委员会...偷来的...它能定位特定个体的时空坐标...”
苏念辞的心狂跳起来:“你是说...这个能帮我们找到时安?”
霍沉舟c点头,眼神开始涣散:“我尽力了...保护他...但现在...交给你们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监测仪器上的数字开始不稳定地跳动。苏念辞c被警报声惊醒,冲进书房。
“沉舟!”她扑到床边,泪水夺眶而出,“不,不要离开我...”
霍沉舟c用尽最后力气握住她的手,目光却看向苏念辞和霍沉舟A:“救他...救我们的儿子...”
他的手缓缓垂下,监测仪器发出长长的蜂鸣声。一条直线取代了之前起伏的心电图。
苏念辞c的哭声响彻整个房间。苏念辞怔怔地看着那个不再呼吸的身影,感到一部分的自己随之死去。
霍沉舟A迅速将时空信标戴在手腕上,拉起苏念辞:“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委员会一定会检测到沉舟的死亡!”
就在他们准备启动信标时,整个房子突然被刺眼的白光笼罩。当视线恢复时,他们发现自己已被数十个委员会特工包围。为首的李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时空扰乱者,你们被捕了。”他的声音冰冷如铁,“这一次,无处可逃。”
苏念辞紧紧握住霍沉舟A的手,目光坚定:“我们不会跟你们走。我们要去找我们的儿子。”
李浩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你们真的认为那个孩子还存在吗?在霍沉舟c死亡的瞬间,这个时空的锚点已经彻底固定。时安·霍从未存在过,将来也不会存在。”
苏念辞感到一阵眩晕,但她强迫自己站稳:“你撒谎。我能感觉到他,他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霍沉舟A突然启动了时空信标,耀眼的光芒从手环中爆发出来:“念辞,抓紧我!”
李浩脸色大变:“阻止他们!”
委员会特工一拥而上,但为时已晚。时空信标已经开启,强大的能量撕裂了现实的结构。在意识被光芒吞噬的前一刻,苏念辞看到了一幅令人心碎的景象——苏念辞c紧紧抱着霍沉舟c逐渐冰冷的身体,她的眼神空洞得如同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理由。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当苏念辞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午后的阳光温暖明媚,孩子们的笑声从远处的公园传来。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如此正常。
但下一秒,她的心跳几乎停止。
就在街对面,一个年约五岁的小男孩正在追逐一个滚动的皮球。他那头微卷的黑发,那双明亮的眼睛,那张带着狡黠笑意的小脸...
“时安...”苏念辞哽咽着呼唤,泪水模糊了视线。
男孩听到声音,停下脚步望向她。那一刻,苏念辞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认出自己的那一刻。
但男孩只是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阿姨,你叫我吗?我不叫时安,我叫小明。”
苏念辞怔在原地,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他不认识她。这个孩子有着与时安一模一样的面容,却完全不知道她是谁。
霍沉舟A走到她身边,神情复杂:“我们找到了他,念辞。但恐怕...他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时安了。”
苏念辞看着那个蹦蹦跳跳跑开的小男孩,心如刀绞。她终于找到了失落的珍宝,却发现珍宝已不认识它的主人。
就在她几乎被绝望吞噬时,小男孩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孩童的天真,而是一种深邃的了悟。
他的嘴唇微动,无声地说出三个字。
尽管没有任何声音,但苏念辞清楚地读懂了那个口型:
“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