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术刀锋,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在惨白廊灯下闪烁着幽冷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寒芒。刀尖所指,是林柔霜因极度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脆弱的咽喉。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随着她筛糠般的颤抖,细微地搏动着,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那锋刃的亲吻。
霍沉舟就站在那里。高大挺拔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如同死亡的幕布,将林柔霜完全笼罩。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人类的情绪,而是一种纯粹的、非人的、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寒意和毁灭意志。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两口凝结了万载玄冰的深井,倒映着林柔霜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审判。他捏着刀柄的手指稳定得可怕,没有丝毫颤抖,仿佛那不是即将剥夺生命的凶器,而是一件精密手术台上的寻常工具。
“沉…沉舟哥…”林柔霜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濒死的颤音,眼泪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已一塌糊涂,只剩下惨白底色上狼狈的污迹。她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的电梯金属门,退无可退,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残叶。“别…别这样…求你…我不是故意的…是苏念辞她先扑过来…我只是想躲开…景深他…”她语无伦次地求饶,试图辩解,目光惊恐地瞥向一旁蜷缩在地、仍在痛苦呻吟的霍景深,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然而,霍沉舟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那冰冷的刀尖,甚至随着她喉结的滚动,又向前逼近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距离。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死神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她温热的皮肤上!
“啊——!”林柔霜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鸣般的尖叫!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神经!她能感觉到那刀尖的冰冷和锋利,能感觉到自己颈动脉在刀锋下疯狂地跳动!只要他手腕轻轻一送…她甚至能想象到皮肤被切开、温热血线喷溅而出的恐怖景象!
死亡!冰冷的死亡从未如此清晰地悬在她的头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窒息时刻——
“沉舟!不要!”一声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坚定的呼喊,猛地响起!
是苏念辞!她从刚才的惊魂中猛地回神!霍沉舟那如同死神降临般的姿态,那柄对准咽喉的手术刀,让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当众杀人!在这里!为了她?!为了景深?!不行!绝对不行!她不能让沉舟为了这种人渣,赔上他自己!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一切地用自己的身体,猛地撞向霍沉舟持刀的手臂!
“念辞!”霍沉舟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强行打断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手臂的肌肉瞬间贲张,本能地抗拒着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手术刀锋利的刃口在苏念辞扑来的瞬间,险之又险地擦着林柔霜的脖颈皮肤划过!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布帛撕裂的声音!
林柔霜只觉得脖颈侧面一凉!紧接着,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传来!她惊骇地抬手去摸,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粘腻的液体!是血!刀锋划破了她颈侧的皮肤!虽然只是浅浅的一道血痕,但那真实的痛感和血腥味,瞬间摧毁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意志!
“啊——!血!我流血了!救命!他要杀我!他要杀我!”林柔霜彻底崩溃了!她捂住脖子,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身体顺着冰冷的电梯门滑坐到地上,双腿乱蹬,涕泪横流,如同一个彻底疯癫的泼妇,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精心维持的优雅和柔弱!
苏念辞死死抱住霍沉舟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向后拖拽。“沉舟!你冷静点!为了她不值得!想想你自己!想想霍家!”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担忧,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能感受到霍沉舟手臂肌肉下那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力量,感受到那被强行压抑的、足以毁天灭地的暴怒。他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而她正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抱住那喷薄的火山口!
霍沉舟的身体僵硬得如同铁石。他微微低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手臂、仰着脸、眼中含泪、满是哀求的苏念辞。那翻涌着血海风暴的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碎裂了一下。那冰冷的、非人的杀意,在苏念辞泪眼的注视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而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更加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让开!快让开!”
“伤者在哪?!”
“医生!这边!快!”
是医院的安保和接到通知的急救医生护士终于赶到了!刺耳的推车滑轮声、纷乱的脚步声、医生急促的指令声瞬间打破了走廊里这诡异而恐怖的对峙!
几名强壮的保安看到霍沉舟手中那柄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以及瘫坐在地、捂脖子尖叫的林柔霜,脸色骤变,立刻如临大敌地围了上来,却又慑于霍沉舟周身那恐怖的气场,不敢过分靠近。
“霍先生!请放下武器!”为首的保安队长硬着头皮喊道,声音带着紧张。
急救人员则迅速冲向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的霍景深。医生快速检查他手臂和脖颈处被烫得红肿起泡、甚至开始渗液的皮肤,脸色凝重。“二度烫伤!面积不小!快!生理盐水冲洗降温!准备清创!送烧伤科!”
护士们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操作,冰冷的生理盐水浇在霍景深烫伤的皮肤上,激起他一阵更加痛苦的抽搐和哀嚎。
场面瞬间混乱到了极点!尖叫、哀嚎、呵斥、急救指令…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炼狱的喧嚣。
霍明轩像是终于从巨大的冲击和恐惧中找回了一丝神智,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如同闹剧般的场面,看着霍景深痛苦的样子,看着霍沉舟被苏念辞死死拖住、却依旧如同杀神般的身影,看着地上状若疯癫的林柔霜…他脸上那茫然和惊惧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扭曲和愤怒所取代!
“够了!都他妈够了!”霍明轩猛地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双眼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跳,狠狠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爸刚走!老三被烫成这样!你们还在这里闹什么?!霍沉舟!你拿着刀想干什么?!想让我们霍家彻底变成全城的笑柄吗?!”
他的嘶吼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混乱中,林柔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停止了尖叫,捂着自己流血的脖子,用那双盈满泪水、写满恐惧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被苏念辞抱住手臂、如同雕塑般僵立的霍沉舟。极致的恐惧之后,一种扭曲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钥匙!那把钥匙是她最后的底牌!是她翻身的唯一希望!苏念辞那么在乎那把钥匙…霍沉舟那么在乎苏念辞…
一个恶毒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混乱的大脑!
就在霍明轩的咆哮余音未落,就在急救人员试图将痛苦挣扎的霍景深抬上推车,就在保安紧张地围着霍沉舟,就在苏念辞用尽全力抱着霍沉舟的手臂试图将他拉离风暴中心——
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林柔霜,猛地抬起头!
她脸上泪痕未干,颈侧的血痕刺目,眼神却透出一种孤狼濒死反扑般的、令人心悸的怨毒和疯狂!她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钉在苏念辞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的、要将对方也一同拖入地狱的恶毒快意!
她用尽全身力气,用一种尖锐到足以刺穿所有喧嚣、带着无尽嘲讽和恶意的声音,厉声嘶喊出来:
“苏念辞!你以为拿到钥匙就能知道一切吗?”
“你做梦!”
“你母亲那本该死的日记…”
“里面藏着的——”
“是能让你万劫不复的真相!”
“是苏家…”
“最大的丑闻!”
轰——!!!
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颗炸弹!整个混乱的走廊,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急救人员抬着担架的手僵住了。保安围堵的动作停滞了。霍明轩愤怒扭曲的表情凝固了。连痛苦呻吟的霍景深,都因为这石破天惊的嘶喊而短暂地忘记了疼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苏念辞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母亲…日记…最大的丑闻?!林柔霜在说什么?!她知道了什么?!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她抱着霍沉舟手臂的手指,因为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莫名的不安,无意识地松开了几分力道。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所有目光都被林柔霜这疯狂的嘶喊所吸引的瞬间——
一直如同被钉在原地、承受着霍沉舟冰冷杀意和巨大恐惧的林柔霜,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机会!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双手猛地在地上一撑!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朝着旁边因为混乱而暂时无人看管的、通往安全楼梯的侧门扑去!动作快得如同鬼魅!
“拦住她!”克洛伊·莫奈冰泉般的声音如同惊雷,骤然在走廊入口处炸响!她不知何时已经赶到,铂金色的短发在奔跑中掠过凌厉的弧线,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林柔霜逃窜的身影!
然而,晚了半步!
砰!
林柔霜用肩膀狠狠撞开了沉重的防火门!身影瞬间没入了黑暗的安全楼梯通道!那扇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反弹回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追!”克洛伊厉声下令,身后的探员如同猎豹般迅猛扑出!
霍沉舟的身体,在苏念辞手指松开的那一刹那,动了!
不是冲向逃窜的林柔霜。
而是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在苏念辞因为林柔霜那番话而心神巨震、茫然失措的瞬间——
他猛地转身!
那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摧枯拉朽般的决绝气势,如同出闸的猛虎,一步便跨到了苏念辞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苏念辞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感觉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手腕!
霍沉舟的手,冰冷、有力,如同铁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粗暴的强硬,死死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那力道如此之大,瞬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勒出了刺目的红痕!
苏念辞吃痛,茫然地抬起头,撞进霍沉舟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风暴——有未散的冰冷杀意,有被强行压制的暴怒,有深沉的痛苦,但此刻,最清晰、最强烈的,却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占有欲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
不,那不仅仅是保护。那眼神深处,翻滚着一种更黑暗、更令人不安的东西。仿佛林柔霜那句“最大的丑闻”、“万劫不复的真相”,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他心底某个最隐秘、最不容触碰的角落,瞬间点燃了某种被压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他死死盯着苏念辞茫然失措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熔岩里淬炼出来,低沉、嘶哑、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强制命令:
“跟我走!”
“现在!”
“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