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行蹲下身抓了一把枯黄的叶子搓了搓，直接在手里化成了粉末，往那些树枝踏一脚，树皮直接爆得粉碎——感觉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走到了末日，走到了寿命的尽头，就算在扇形之外的树林都是一样。
雨逐渐大了，噼里啪啦地把本就脆弱的枯叶打下来，夹杂着折断声——远处一株巨大的杉树轰然倒塌。
“有些东西早就已经死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只不过是站立着的尸体，当它倒下的那一天千万不要惊讶，因为我们一直都只是在吸食它的尸液。”
伊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何知行回了回头，这种话感觉只有子肥泉才说得出来，没想到这只不正经的狐狸也沾点哲学意味。
“——当然，我说得是酥联，我的出生地，那年冬天死了很多人的说。”
女孩补充道，笑笑。
……
“回光返照就回光返照。”
龙娘从她的身后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何知行。
“你们看完没有，回去了。”
“还没。”
他回过神来，催促陈万安快点给那只印度的蛇打电话。
……
“为什么啊，那人很难沟通的，阿三本来就叽里咕噜数不清楚话，还是长生种——额——”
副部长瞄了眼身旁的两位少女。
“嫂子对不起——而且我打给她也不一定接。”
“你不是说她可以让什么东西变老吗，我记得你说过——打就是，其他别管，我会帮你讲，子肥泉我都手拿把掐了还怕这阿三。”
何知行抿着嘴道，陈万安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伊田和她社长走到了不远处，后者听到自己名字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
……
“好。”
副部长拿出手机，苦着脸拨通电话——
“不接。”
“再打。”
……
“还是不接，老何我都和你说了这妹子就是爱答不理的——”
“——你是副部长——”
“那又如何，靠背，该冷脸还是冷脸啊——诶我……竟然接了。”
陈万安有些惊讶，手机里传出来一串叽里咕噜的声音，确实是女孩子的声音，有些偏中性，带着慵懒，像那种准备在原地和你纠缠个把小时把牛屎丢你鞋子上就为了帮你擦鞋收钱的一样。
不是高种姓吗……
同声传译器没动静，何知行有些疑惑，副部长叫他把英语换成古印度语，总算能勉强翻译出来——
“我回来的时候不是和你交代过了，现在又要打过来，你知道的，我平时睡得很晚，现在这个时间才刚刚起床，我要用我的铝制洗手盆洗脸，但是现在你打扰到我了，我的毛巾还在泡着，手也湿着来接你电话，如果不是要紧事我会让社团的人去你们管理部面前乞讨，让人装成你的情妇去大闹——”
“好了好了好了——有人想要问你话，子肥泉认识吧，我上次给你引荐的那个，她男朋友——”
陈万安龇牙咧嘴地把手机递给何知行。
“这三小……你来你来，有你我就放心了，让她安静——”
……
又来一个八百岁的……
何知行接过手机——
“你好。”
“子肥泉，我当然认识，上次我和她在机场聊过天，不过和我不是很合得来——”
“——你好……”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
这人机吧。
何知行转头看向副部长。
“她什么名字来着。”
“舍沙。”
“这是印度人的名字吗——你还在洗脸吗，要不等一会再聊。”
电话那头拒绝了，传来一阵拧水声，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音主人似乎出了门，不断有车呼啸而过——
“直接问吧，你的女朋友我不是很喜欢，她太高傲了，在废城谁都知道这人，我的名字就一问三不知——而且说话很没有礼貌，不懂用敬辞，像乡下的农夫——”
“——她不用你喜欢，我喜欢就行了，而且你们两个一样大，为什么要用敬辞，”
何知行缓缓打断，把话题转移到正轨。
“我的问题是数天前你在花盛顿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去了哪，做了什么，或许有点复杂，但还是请你耐心回答——陈万安说你本应向他报备，但到现在还没有等来你的邮件。”
……
“你是华夏人吗。”
“是，我和子肥泉一个国家。”
“你觉得东张瀑布美不美。”
“我觉得新新德里很好听。”
“你知道的——华夏姓子的不死认主，不然他们活不过几千年——”
“对，你们很忠诚，现在还把英语当作官方语言。”
“你做爱的时间能持续多久。”
……
……
？
何知行沉默了，这些长生种的问题全都千奇百怪，没一个不是神人——那龙娘也就算了，这个真的是神中神。
陈万安骂了一声想把手机拿回来，被他拦住。
“对不起，我不和蜥蜴和摩托车排气管做，给不了你准确的答案——
你认识安妮吗，一个来自英国的女孩，长着角和尾巴，像龙一样，在上世纪她能骑着十个你招摇过街，毕竟刹帝利和英吉利还是不可比的是不是，非暴力不合作那只能拿鞭子抽成陀螺了。”
“不认识，我把行程发给那个姓陈的——我想和你见见，等回废城再说，我要逛街了。”
舍沙挂了电话，何知行咳了几声伸出手，陈万安有些害怕地接过手机——
“牛逼，你这攻击力怎么学过来的，教一下——但可别用在我身上。”
“放心，不骂你。”
何知行点点头，那条蛇真的马上把行程发了过来，里面只提到了和花盛顿社团本部进行交流和沟通，进行会谈讲演，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他看着面前大片枯萎的常绿林陷入了沉思。
……
“这蛇长啥样，很黑吗。”
“没有，挺白的，毕竟是高种姓，但脸——呵呵——我平时光和她骂了有些脱敏，说不出来。”
……
两人转过身往子肥泉那边走去，陈万安似乎有些学有所成，跑到一旁想打电话把以前的恶气骂回去，伊田还想挨着她社长，被后者推得远远地，只能耷拉着尾巴掏出她的那个德利瓶慢饮。
龙娘抬起头。
“怎么，可以回去了吗。”
“嗯，那个你的继任者，那条蛇，你们之前聊过天——她是不是说话很——额——”
“自说自话，是不是，你们聊过了吗。”
……
“呵呵，我都有点接不住她的话。”
何知行坐在一处被连根拔起的树桩上，子肥泉俯视着他，手里抓着自己的尾巴——
“你才活了二十年怎么接得住，有些事活得越久看得越清楚，比如生小孩，等老了就知道差别了——”
“——你不是不会老吗。”
他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