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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国,铃后地区。

时值深秋,远离喧嚣城镇的偏僻山谷深处,一座废弃多年的古剑道场静卧在层林尽染的山坡上。道场本殿早已倾颓大半,只余下几根倔强挺立的廊柱和爬满苔藓的残垣断壁。

院中那棵巨大的樱树早已过了花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虬结着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几片顽固的焦褐色残叶在带着寒意的风中打着旋儿飘落,带起细微的、干涩的摩擦声。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腐朽的气息、枯草的干涩味道,还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经年累月的雨水冲刷过残留刀剑残骸留下的痕迹。

罗罗诺亚·索隆就盘膝坐在这片废墟中央,背靠着那棵老樱树粗糙开裂的树干。他闭着眼,呼吸绵长而平稳,三把爱刀——和道一文字、秋水、三代鬼彻——静静地横放在他并拢的腿上。五年时光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风霜,却将那份属于世界第一大剑豪的锋芒锤炼得更加内敛,如同收入匣中的绝世宝刀,不露寒光,却自有令人心悸的沉重压迫感。他穿着简单的深绿色和服袴,外罩墨色羽织,领口微敞,露出线条硬朗的锁骨和一小片古铜色的结实胸膛。左眼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依旧,为他平添几分野性与冷酷。

四周很静,只有风声穿过断壁残垣的呜咽,以及极远处山谷里隐约传来的溪流潺潺声。索隆很喜欢这里,荒凉,僻静,没人打扰,正好用来冥想,锤炼那颗历经大战后愈发沉静却始终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剑心。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和道一文字的刀鞘,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凝聚。

距离那个女人离开,已经五年了。时间并没能冲淡什么,反而将某些东西沉淀得更加清晰,如同刻入骨髓的印记。他鼻尖似乎总能隐约嗅到一丝极淡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清冷香气,转瞬即逝,却总能让他的心跳漏掉半拍。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将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压下。

就在这时——

“嗖!”

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快得像幻觉,撕裂了凝固的空气!声音来自他背后,角度刁钻,直刺后心!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微弱却异常凌厉的“势”!那不是成年剑豪的磅礴剑压,而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纯粹到极点的刺击意念!

索隆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握着刀鞘的右手小拇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握着的刀鞘尾端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无比地向后一磕!

“啪!”

一声轻响,像是木棍敲在了硬木上。偷袭之物被轻易荡开。

索隆这才缓缓睁开独眼,金色的瞳孔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沉淀着古井无波的冷漠。他转过头,看向偷袭者。

在他身后约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小豆丁?。

真的太小了,身高大概刚刚到他的膝盖以上一点点。整个人被一件过于宽大的、灰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连脑袋耳朵都罩住了,只露出一双在阴影下亮得惊人的眼睛。那眼睛……是金色的,瞳孔像野兽般微微竖立,此刻正瞪得圆圆的,里面写满了偷袭失败的愕然和不服气。小家伙手里紧紧攥着一柄用树枝粗糙削成的小木刀,刚才索隆格开的就是这个。

“哪来的小鬼?”索隆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久未说话的微哑,没什么情绪,但也没有立刻发作。他打量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不点。

这荒山野岭,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而且刚才那一记突刺……虽然力道弱得可怜,但那起手式和发力技巧,隐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还有这小鬼的眼神,倔强,执拗,像头不服输的小豹子。

索隆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亲切感掠过心头,快得抓不住。他嗅到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的、带着奶味和阳光味道的干净气息,属于孩童的特有味道,冲淡了周围的腐朽气。

罗罗诺亚·斩(小家伙)一击不中,看到索隆转过头,那双冰冷的金色瞳孔看向自己,他非但没怕,反而把手里的小木刀握得更紧,小胸脯一挺,用还带着奶音的嗓子,努力装出凶狠的语气喊道:“哼!绿头发的大个子!看招!一刀流·厄……” 他似乎在回想招式的名字,卡壳了一下,然后大声喊出来,“……厄港鸟!”

喊着中二无比的招式名,他迈开小短腿,再次举着木刀冲向索隆!气势很足,脚步却有些踉跄。

索隆看着这毫无威胁可言的“攻击”,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厄港鸟?在学习我的招式吗?……他懒得起身,只是随手用刀鞘再次轻轻一拨。

“哎哟!”斩的小木刀脱手飞了出去,他自己也因为冲得太猛,被这股巧劲带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沉闷的“噗”声。

索隆以为这小鬼该害怕了或跑了。没想到,斩坐在地上,愣了两秒钟,然后……毫无征兆地,他两只小拳头往眼睛上一揉,张开嘴——

“哇——!!!!!”

惊天动地的哭声猛地爆发出来,音量大得吓人,震得树上的残叶都簌簌往下掉。眼泪是没有的,干打雷不下雨,嗓门却洪亮得堪比海王类的咆哮。

“妈妈不要我啦!哇啊啊啊!!!把我丢在这里!坏人!大坏人!哇——!!!我找不到家啦!哇啊啊啊啊!!!”

这哭声又假又吵,索隆额角的青筋蹦了一下,感觉耳朵嗡嗡作响。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地上那个耍赖的小豆丁。“闭嘴!吵死了!” 他低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哭声戛然而止。

斩放下手,露出一张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泪痕的小脸,金色的眼睛偷偷从指缝里观察索隆,带着点狡黠和试探。

索隆盯着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熟悉感和不耐交织。把这小鬼扔在这里?万一遇到野兽……他想起很多年前,在那个道场,也有个绿头发的小鬼,倔强地一次次挑战,输了就哭……虽然哭得没这么假。他啧了一声,弯下腰,大手一伸,像拎小猫一样,揪住斩的后脖领子,把他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斩突然悬空,吓得“呀”了一声,四肢下意识地扑腾了两下。

“小鬼,”索隆把他拎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独眼对上那双清澈又狡猾的金瞳,不耐烦地问,“你家在哪?”

斩眨巴着大眼睛,小嘴一瘪,又开始酝酿:“哇……不知道……妈妈不见了……呜呜……”

“……”索隆感觉头开始疼了。他拎着这个小麻烦,环顾四周。雾气似乎更浓了些,远处的景物都模糊了。他本来……是打算冥想完往哪个方向走来着?东边?还是西边?他有点记不清了。算了,随便找个方向,把这小鬼送到有人烟的地方再说。

他随手把斩往自己宽阔的肩膀上一放,警告道:“抱稳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然后,他凭直觉,选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下山的方向,迈开大步就走。脚下的枯枝败叶被踩得咔嚓作响。

斩 趴在索隆肩上,斗篷的帽子滑落下来,露出一头被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缕不听话的墨绿色发梢的小脑袋。他好奇地东张西望,看着索隆毫不犹豫地朝着道场后方——那片明显是悬崖峭壁的方向走去。(内心:阿!我的爸爸好帅!好酷!好厉害!好白痴!这么大人迷路!太笨了!)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疏,风越来越大,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汽和……悬崖边特有的空阔感。前面已经没路了,只有弥漫的云雾和深不见底的峡谷。

索隆停下脚步,皱着眉看着前方的断崖,独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走错了?

就在这时,趴在他肩上的斩,用小手指用力戳了戳索隆的耳朵,奶声奶气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喊道:“喂!绿藻头大叔!笨蛋!那边是悬崖!掉下去会摔死的!妈妈在那边!那边!” 他另一只小手指向与索隆前进方向完全相反的、被浓密树林遮挡的另一个方位。

索隆身体猛地一僵,豁然转头,金色的独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肩头那个小豆丁。悬崖?他走错方向了?这小鬼……怎么知道?还知道那边是悬崖?他甚至能感觉到小家伙戳他耳朵的手指热乎乎的。

“……你说什么?”索隆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疑。他五年来,迷路的毛病非但没好转,反而因为实力更强、胆子更大、经常去更危险更偏僻的地方而愈演愈烈。除了靠生命卡和极其罕见的运气,他几乎无法依靠自己到达任何陌生地点。

“那边!是悬崖!笨蛋!”斩又重复了一遍,小脸上一副“你真没用”的表情,小手指坚定不移地指着正确的方向。“我闻到水汽了,那边是深谷!这边有路!我能感觉到!”(唉~这家没有我这个小宝贝,得散~)

感觉到?闻到?索隆死死盯着斩那双清澈见底、不似说谎的金色眼睛,一个荒谬却又让他心脏莫名加速跳动的念头涌上心头。他沉默了几秒,猛地转身,按照斩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这一次,道路虽然崎岖,但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一条被落叶覆盖、但明显有人迹的小径出现在眼前!顺着小径往下,甚至能隐约听到山下村庄传来的鸡鸣犬吠!

索隆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肩上的小豆丁放了下来,双手扶住他的小肩膀,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

他的独眼锐利得像鹰隼,紧紧锁住斩那双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的金色瞳孔,声音低沉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巨大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期盼的微颤:

“…小不点…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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