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倩驾驭着火凤虚影,一路向南,漫无目的疾驰。夜风凛冽,吹拂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却吹不散心中那冰封般的刺痛与绝望。
离开星盟,离开那个她守护了近百年、也争持了百年的地方,离开……那个让她爱恨交织了百年的男人。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静室中高兰霞紧抓赵战手腕的画面,回放着赵战那未曾立刻推开的僵硬,回放着蓝凤凰那复杂难言的眼神……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她低声呢喃,声音在呼啸的风中破碎不堪。百年的情意,原来只是一场自作多情;视为姐妹的人,原来心中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思;而那个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眼中似乎永远只有他的大局,他的责任……
一股浓烈的自我怀疑与厌弃感涌上心头。或许,蓝凤凰说得对,离开,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再面对那令人窒息的尴尬与心痛,不用再看着他在别人身边……
可是,离开了星盟,离开了他们,她慕容倩,又该何去何从?天下之大,竟无她立锥之地般的茫然席卷了她。
她就这般浑浑噩噩地飞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下方出现了一片荒芜人烟、瘴气弥漫的巨大沼泽——正是昔日百花夫人与青萝盘踞,后来爆发过血海危机的南疆瘴疠之泽!
或许是命运的牵引,或许是心灰意冷下的随意选择,慕容倩下意识地降低了高度,落入了这片充满了不祥回忆的险地之中。
沼泽内死寂一片,昔日大战的痕迹犹在,焦黑的土地,破碎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腐朽气息。浓郁的瘴气如同无形的屏障,阻碍着神识的探查,也侵蚀着灵力护罩。
慕容倩落在一块相对干燥的黑色巨石上,看着周围荒凉死寂的景象,与自己此刻的心境竟是如此契合。她撤去了护体灵光,任由那带着腐蚀性的瘴气接触肌肤,带来微微的刺痛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就这样……结束了吗……”她抱膝坐下,将脸埋在臂弯里,泪水再次无声滑落。骄傲如她,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脆弱,但在此刻,在这无人的绝地,她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任由悲伤将自己淹没。
就在她心神失守,最为脆弱之际,异变陡生!
她体内那因情绪剧烈波动而本就有些躁动的涅盘圣炎,似乎受到了此地残留的某种诡异气息的引动,突然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赤金色的火焰猛地从她体内窜出,不再是温暖神圣,反而带着一股暴戾、混乱的气息!
“呃!”慕容倩闷哼一声,只觉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神魂也仿佛要被撕裂!她之前本就因星璇自爆受了内伤,未曾完全恢复,此刻心魔滋生,内外交困之下,竟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她试图强行压制,但那暴走的涅盘圣炎却愈发狂躁,甚至开始反噬其主!皮肤表面浮现出扭曲的火焰纹路,双眼也逐渐染上赤红,意识开始模糊……
“不……不能……”她挣扎着,却感觉力量正在迅速流失,绝望如同冰冷的沼泽,要将她彻底吞噬。
就在她即将被自身力量焚毁的千钧一发之际——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突兀地在这死寂的沼泽中响起。
下一刻,慕容倩身前不远处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凝聚。那是一个身着朴素灰袍、发髻高挽、面容笼罩在一层朦胧光晕中的女子虚影。她看不清具体样貌,但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浩瀚、古老、仿佛与天地同寿的磅礴气息,更带着一种……让慕容倩体内暴走的涅盘圣炎都为之微微一滞的、同源却更加至高无上的威严!
那灰袍女子虚影抬起手,指尖轻轻一点。
一道温和而精纯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凤凰本源生机的赤金色流光,自其指尖射出,没入慕容倩的眉心。
如同久旱逢甘霖,慕容倩只觉一股清凉而强大的力量瞬间抚平了她体内暴走的火焰,那躁动的涅盘圣炎在这股力量面前,温顺得如同归巢的雏鸟,不仅平息下来,反而变得更加凝练精纯!她因心魔和反噬而受损的经脉与神魂,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这……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竟然能如此轻易地驾驭甚至提升她的涅盘圣炎?!
慕容倩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眼前这道神秘的虚影,警惕与感激交织:“前辈……您是?”
那灰袍女子虚影收回手指,朦胧的面容似乎转向慕容倩,一个温和而带着无尽沧桑韵味的声音,直接在慕容倩识海中响起:
“痴儿……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直击慕容倩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她鼻尖一酸,险些再次落泪。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的痛苦,你的迷茫,吾已知晓。”灰袍女子虚影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尤其是……所托非人之时。”
所托非人?慕容倩娇躯一颤,这句话如同利刺,狠狠扎中了她心中的痛处。
“那赵战,身负星辰宿命,注定坎坷奔波,身边红颜环绕,纠葛不断。你性子刚烈纯粹,如何能忍受这等暧昧与委屈?那高兰霞,看似温婉,心机却深,借魔种之名行占有之实……还有那蓝凤凰,涅盘归来,看似超脱,实则执念未消……置身其中,你岂能不痛?岂能不累?”
灰袍女子的话语,如同拥有读心术一般,将慕容倩心中所有的不甘、委屈、怀疑尽数道出,每一句都敲打在她最敏感的心弦上!
慕容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对方的话语,仿佛为她百年来的痛苦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是啊,若非所托非人,她何至于此?若非他人心机深沉,她何至于被伤得如此之深?
“前辈……您……您到底是谁?为何会对晚辈之事如此了解?”慕容倩的声音带着颤抖。
“吾名……凤栖。”灰袍女子虚影淡淡道,“乃上古凤凰一脉的遗存者,沉眠于此方天地之间,感应到同源血脉遭遇危难与不公,故而苏醒一缕意念前来。”
上古凤凰遗存者?!慕容倩心中巨震!这可是传说中的存在!难怪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
“凤栖……前辈……”慕容倩下意识地用上了敬语,心中充满了敬畏与一丝……仿佛找到依靠般的悸动。
“痴儿,你身负纯净涅盘凤血,乃我凤凰一脉难得之才,何必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子,一群心思各异的女子,困守方寸之地,徒惹伤心?”凤栖虚影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与关怀,“你的道,在更广阔的天地!你的缘,亦非在那小小的星盟!”
“我的道……我的缘?”慕容倩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被一种新的、炽热的光芒所取代。是啊,她慕容倩的天资与骄傲,为何要困于星盟那一隅之地?为何要为了赵战而黯然神伤?
“可是……前辈,我如今已是无家可归……”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无家可归?”凤栖虚影轻轻一笑,那朦胧的面容似乎都生动了几分,“何处不可为家?更何况……你既遇吾,便是机缘。吾沉眠万载,正需一位传人,继承吾之衣钵,光耀凤凰一脉!你可愿……拜吾为师?”
拜师?!继承上古凤凰衣钵?!
这突如其来的机缘,如同一道惊雷,在慕容倩脑海中炸响!若能拜这位上古存在为师,得其传承,她必将脱胎换骨,实力突飞猛进!届时,什么赵战,什么蓝凤凰、高兰霞,都将被她远远甩在身后!她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和道路,再也不用依附于任何人,再也不用承受那等委屈与心痛!
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与野心,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她看着眼前这道散发着浩瀚气息的虚影,仿佛看到了自己摆脱过去、翱翔九天的未来!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慕容倩挣扎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对着凤栖虚影,郑重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弟子慕容倩,愿拜前辈为师!请师尊传授大道!”
“好!好!好!”凤栖虚影连道三声好,语气中充满了“欣慰”,“从今日起,你便是吾之亲传弟子!吾将引你前往吾之沉眠之地‘栖梧秘境’,传你无上凤凰秘法,助你褪去凡胎,成就真正的凤凰真身!”
一道更加凝实的赤金光华自虚影中射出,笼罩住慕容倩。慕容倩只觉周身一轻,仿佛突破了某种空间壁垒,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那荒芜的沼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燃烧着永恒火焰、遍布巨大梧桐古树的奇异秘境空间!
而就在慕容倩身影消失在那“栖梧秘境”之后,沼泽上空,那凤栖虚影并未立刻消散,她(或者说它)缓缓转过头,面向北方星盟的方向,那朦胧的面容上,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诡异、与之前温和沧桑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冰冷与算计的弧度。
与此同时,北域深渊之下,寂灭老祖面前的水镜中,正好映照出慕容倩跪拜、并被传送走的最后一幕。
他发出了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棋子……已然入局……凤栖?呵呵……不过是本座以一丝寂灭本源,混合此地残留的凤凰怨念与血海残力,塑造的一具傀儡罢了……好好享受这份‘机缘’吧,小凤凰……当你以为获得新生之时,便是你彻底沦为本座毁灭之刃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