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即使有人潜入地窖,短时间内也很难发现和搬动这个沉重的陶瓮。
接着,他将那些德文和俄文书籍,分散混入一堆从废品站淘来的、内容无关紧要的旧报纸和小学课本之中,外表看上去就像一堆等待整理或引火的废纸。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做完这些,他再次检查了地窖的通风口,确认其伪装完好,没有被从外部破坏的痕迹。
对方昨晚只是剪断了报警线,并未对通风口本身下手,这说明他们或许还没确定地窖入口的具体位置,或者暂时不想打草惊蛇,引发更大的动静。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重新掩盖好地窖入口,恢复炕柜的位置,林向阳已是满头大汗,不仅仅是体力上的消耗,更是精神高度紧张所致。
“大哥,这样就行了吗?”
卫国看着恢复原状的炕柜,有些不放心。
“暂时只能这样。”
林向阳喘了口气,“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安全,要靠我们主动破局。”
他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被动防御永远处于下风,他必须想办法搞清楚钱叔的真正目的,以及他背后的“领导”到底是谁。
展览结束了,机械厂的邀请函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去,可能落入圈套;不去,则可能显得心虚,并错失一个宝贵的学习机会,甚至引来对方更强硬的手段。
还有街道办郑干事的“热情”,也必须妥善应对。
他感觉自己仿佛走在一条细细的钢丝上,两边都是深渊。
下午,林向阳决定主动出击。
他首先去了街道办,找到了李爱华主任。
他没有提及昨晚的惊魂和报警装置被破坏的事,那只会让事情复杂化,也可能打草惊蛇。
他主要是来汇报展览情况的,并再次表达对街道培养的感谢。
“……这次能获奖,多亏了街道和李主任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
林向阳态度诚恳,“我和晓梅都记得您的恩情。”
李爱华主任显然对林向阳这种“知恩图报”的态度十分受用,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都是你们自己争气!好好努力,前途无量啊!”
“李主任,”
林向阳话锋一转,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郑干事上午跟我说了机械厂邀请旁听的事,我心里很感激,但也有点担心……”
“哦?担心什么?”李爱华关切地问。
“主要是家里……弟弟妹妹还小,我要是经常往机械厂跑,怕照顾不过来。而且高一课程也紧,怕耽误了学习,辜负了学校和街道的期望。”
他将自己的“难处”坦诚布公,显得真实而可信。
李爱华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你的顾虑也有道理。家庭和学业确实不能放松。这样吧,机械厂那边,我先帮你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安排在不影响你上课和照顾家庭的时段,比如周末或者假期集中学习,你看怎么样?”
这正是林向阳想要的结果!
由街道出面去协调,既能表现出他对机会的重视,又能将主动权部分掌握在自己手中,避免被机械厂或可能隐藏在背后的势力直接安排。
“那太好了!谢谢李主任!”
林向阳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有街道帮我把关,我就放心了!”
离开街道办,林向阳心中的一块石头稍微落地。
李爱华主任的态度看起来是真心为他考虑,这至少保证了在街道层面,他暂时是安全的,甚至是有“靠山”的。
接下来,他需要另一条线——一条更隐蔽的,能接触到灰色信息的线。
他想到了张麻子。
这个曾经的黑市混混,虽然被自己用粮食和虚构的背景暂时控制,成了搜集废旧材料的工具人,但其三教九流的本性未改,消息渠道远比普通人灵通。
或许,他能从张麻子那里,打听到一些关于钱叔,或者近期是否有陌生势力在打听他林家消息的风声。
林向阳没有直接去找张麻子,那样目标太大。
他写了一张简单的纸条,上面画了一个他们之前约定的、代表需要紧急见面的隐蔽符号,塞进了与张麻子交接物资的胡同某个墙缝里。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
林向阳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往回走。
他知道,自己今天走的这两步棋,一步明,一步暗,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街道的协调结果如何?
张麻子是否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钱叔那边,在示威之后,又会有什么新的动作?
这些问题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无法真正放松。
当他快走到大院门口时,远远看见晓梅正站在那里,焦急地张望着。
一看到他,晓梅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惊慌。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林向阳心中一紧。
“刚才……刚才我放学回来,看到钱叔……他和一个没见过的人,在咱家屋后那条胡同口站了一会儿,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晓梅急促地低声说道,“我看他们样子鬼鬼祟祟的,就没敢靠近,赶紧在这等你。”
林向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对方果然没有罢休!
而且,这次是白天公然出现,还带着生面孔!
他们想干什么?
是进一步的侦察,还是……准备要动手了?
他抬起头,望向暮色笼罩下的大杂院,那扇熟悉的院门此刻仿佛变成了巨兽的口,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拉起晓梅的手。
“走,先回家。”
无论如何,家是最后的堡垒。他必须回去,守住它。
然而,当他推开自家屋门,目光扫过屋内时,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离开时明明整理好的炕桌上,此刻,赫然放着一封没有署名的、叠成方块的纸条!
卫国和晓雨正老老实实地坐在炕边,看到大哥回来,卫国立刻说道:“大哥,刚才有人从门缝里塞了这个进来,我们没敢动!”
林向阳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一步步走到炕桌前,伸出手,指尖有些微颤,轻轻拿起了那张纸条。
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用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印刷字拼贴而成,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诡异感:
“柴油机图纸,交出,可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