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七十二峰,层峦叠翠,云雾缭绕,灵禽异兽穿梭其间,一派仙家气象。林青玄最终选择了一座名为“万竹峰”的山峰作为自己的真传洞府。此峰并非最高,也非灵气最盛,但满山遍野生长着各种灵竹,郁郁葱葱,竹涛阵阵,与他体内的木皇真元隐隐契合,让他感到一种天然的亲近与舒适。
凭借真传弟子的权限,他调动宗门力士,很快便在万竹峰灵气最为汇聚的向阳坡地,开辟出一座颇为宽敞雅致的洞府。府内不仅有修炼静室、丹房、器室,更有一片引山泉而成的灵池,池边移植了不少他从百族荒原带回的、较为温和的奇花异草。洞府之外,他并未布置太多防御阵法,仅仅以自身金丹意念沟通满山灵竹,布下了一道无形的“竹海禁制”。一旦有外敌入侵,万千灵竹皆可为耳目,亦可为刀兵。
成为真传弟子,并未改变林青玄深居简出的习惯。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万竹峰,巩固金丹初期的境界,潜心钻研新获得的两大能力“生命汲取”与“快速再生”,同时开始尝试将重力领域的范围与威力进一步提升。宗门藏经阁的核心区域对他开放,他查阅了大量关于上古秘闻、魔族记载以及各种木系神通法术的典籍,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自身体质和应对魔族的线索。
真传弟子的丰厚资源也源源不断地供应而来。上品灵石、凝液丹、养魂香……这些往日难得一见的资源,如今对他来说已是寻常。他的修为在稳步提升,对力量的掌控也越发精微。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他返回宗门约莫半月之后,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开始如同无形的阴霾,悄然笼罩在青云宗的上空。
起初,只是一些零星的消息从边境传来。某个依附于青云宗的小型修仙家族,一夜之间被灭门,现场残留着浓烈的魔气,族人精血尽失,死状凄惨。一支在外巡逻的内门弟子小队,遭遇不明袭击,全军覆没,尸体上发现了与黑风峡魔族类似的爪痕与魔气侵蚀痕迹。靠近百族荒原方向的几处灵石矿脉和药园,也接连遭到骚扰和破坏,守卫修士伤亡不小。
这些消息被宗门高层刻意压制,并未在普通弟子中广泛流传,但真传弟子这个层面,已然知晓。林青玄通过自己的渠道,也很快得知了这些情况。每一次听到类似的消息,他心中的那份不安便加重一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些袭击,与搜寻他这位“建木种子”脱不开干系。魔族这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逼迫他现身,或者是在试探青云宗的底线与反应。
这一日,他正在洞府静室中打坐,心神沉入丹田,观摩那枚缓缓旋转、蕴藏着无穷生机的金丹,试图从中感悟更多木皇道韵。忽然,他放置在身旁的那枚紫金色真传弟子令牌,毫无征兆地散发出微弱的波动。
紧接着,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林青玄,速来青云殿后殿,宗主与我有事相询。”
是剑尊的声音!
林青玄心中一凛,立刻结束修炼。剑尊亲自传音,且地点是青云殿后殿这等隐秘之处,定然是有极其重要之事。他不敢怠慢,整理了一下衣袍,身形一晃,便已出了洞府,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青色流光,悄无声息地掠向主峰青云峰。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按照令牌的指引,来到了青云殿后方一处被强大禁制笼罩的偏殿。殿门无声滑开,他迈步而入。
殿内光线柔和,陈设古朴。宗主云鹤真人端坐于主位,面色沉凝。剑尊则抱臂立于窗前,背影挺拔如剑,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壁,望向了遥远的天际。除了他们二人,殿内再无他人。
“弟子林青玄,拜见宗主,剑尊长老。”林青玄躬身行礼。他能感觉到,殿内的气氛异常凝重。
“不必多礼,坐。”云鹤真人指了指下手的一个蒲团。
林青玄依言坐下,静待下文。
云鹤真人与剑尊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云鹤真人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青玄,近些时日边境之事,想必你已有所耳闻。”
林青玄点头:“是,弟子已知。皆是魔族所为?”
“不错。”云鹤真人颔首,眼神锐利起来,“而且,根据多方查探反馈回来的信息,这些魔族的行动,并非漫无目的。它们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其袭击的地点,虽然分散,但隐隐构成一个指向我青云宗核心区域的搜索网。”
剑尊此时转过身,那双如同寒星般的眸子直视林青玄,语气冰冷而直接:“我们怀疑,它们的目标,是你。”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句话从剑尊口中明确说出时,林青玄的心还是猛地一沉。
云鹤真人接过话头,语气沉重:“青玄,你身负特殊木灵体,于木皇遗迹得获天大机缘,此事已非秘密。魔族对蕴含精纯生机之物,有着近乎本能的贪婪与毁灭欲。你的存在,对于它们而言,恐怕比任何法宝、丹药都要具有诱惑力。据上古残缺记载,魔族之中,有一至邪之物,名为‘圣树’,专司掠夺吞噬天地生机。你的体质,或许已被其感应。”
林青玄沉默。宗主和剑尊的推测,与他自己从传承记忆中得知的真相,几乎完全吻合。他犹豫了一下,并未完全坦白木皇传承之事,但还是决定透露部分实情:“回宗主,剑尊长老。弟子在黑风峡遭遇魔族时,曾听其提及‘种子’、‘感应’等词。弟子亦感觉,自金丹凝聚后,冥冥中似乎与某种极其遥远、极其邪恶的存在,有了一丝微弱的……联系。”他隐去了自己被魔族圣树清晰感应并可能已被标记的事实,只说是模糊的感应。
此言一出,云鹤真人和剑尊的脸色更加凝重。
“果然如此!”剑尊冷哼一声,周身剑气隐而不发,却让整个偏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那魔族圣树,据闻有跨越星海感应同源生机之能。你身负建木遗泽,在它眼中,便是无上补品!”
云鹤真人长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青玄,如今局势,已非你个人之事。魔族此番渗透袭击,规模虽不大,但其意图昭然若揭。它们是在试探,也是在逼迫。若你继续留在宗门,它们的手段只会越来越酷烈,届时,不仅是你,整个青云宗,乃至周边依附于我宗的无数生灵,都可能被卷入这场灾祸之中。”
林青玄抬起头,看向宗主和剑尊:“宗主,长老,之意是?”
剑尊目光如剑,斩钉截铁:“两条路。一,宗门倾尽全力护你,与魔族正面开战,但代价难以预估,且未必能护你周全,那魔族圣树若亲自投影力量,后果不堪设想。二,你离开宗门,主动出击,将魔族的注意力引开。宗门会在暗中为你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援。”
云鹤真人补充道:“这并非驱逐,而是战略。你如今已是金丹修士,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在外界,机动灵活,反而比困守宗门更安全。同时,你也可以借此机会,追查魔族动向,若能破坏其阴谋,甚至找到削弱那圣树之法,便是为天下苍生立下不世之功!”
林青玄静静地听着,心中念头飞转。宗主和剑尊的话,与他之前的考量不谋而合。留在宗门,看似安全,实则是坐以待毙,而且会连累宗门。主动离开,虽然危险,但海阔天空,更能掌握主动权。他身负木皇传承,与魔族本就是宿敌,逃避绝非办法。
他想起传承记忆中,建木崩塌,万灵凋零的惨状,想起黑风峡那几名弟子绝望的眼神,想起那些被魔族屠戮的无辜生灵。
一股决然之意,从心底升起。
他站起身,对着云鹤真人和剑尊,深深一揖。
“弟子,愿选第二条路。”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魔族因我而来,此劫因我而起,自当由我去了结。困守宗门,非我所愿。弟子愿离开青云宗,主动探寻魔族踪迹,斩妖除魔,以卫正道!”
云鹤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复杂,沉声道:“好!不愧是我青云真传!宗门不会让你孤身奋战。你需要什么资源、情报,尽可提出。剑尊长老会负责与你单线联系。”
剑尊看着林青玄,冰冷的目光中第一次露出了些许赞许:“小子,有胆魄。记住,活着回来。你的命,比那些魔崽子珍贵得多。”
林青玄点头:“弟子明白。离开之前,弟子还需做些准备,查阅一些关于魔族弱点和活动规律的典籍。”
“可。”云鹤真人袖袍一挥,一枚古朴的玉简飞向林青玄,“这是宗门秘藏的《伏魔杂录》,其中记载了一些上古时期与魔族交战的心得与见闻,或对你有用。三日后,你可悄然离去,行踪务必保密。”
“谢宗主!”林青玄接过玉简,收入怀中。
离开青云殿后殿,林青玄御空返回万竹峰。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清冷的月光洒落在连绵的山峦之上。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却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个人的命运,已然与宗门,与这场潜在的种族危机,紧紧绑定在了一起。
不再有退路,唯有前行。
他望向南方,那是百族荒原的方向,也是魔族活动最为频繁的区域。
三日后,他将孤身一人,踏入那风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