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拂着他银白色的长发，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灰黑色的沙滩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人鱼思考得如此专注，以至于眼睛都微微有些干涩。
终于，他重重地眨了一下眼。
“啪嗒”、“啪嗒”
两声轻微，但眼下清晰可闻的脆响。
庄阡墨循声望去，瞳孔微震。
在湿润的沙地上，赫然滚落着两颗圆润的，散发着柔和莹白光泽的珠子，那是两颗品相极佳的珍珠。
人鱼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那两颗珍珠捡起，摊在掌心，递到庄阡墨面前。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天然的优雅，似乎只是在进献珍宝。
珍珠的温润光泽，在庄阡墨唯有黑白灰的世界里，
似两轮微型的月亮，清晰地被他感知到“莹白”的存在。
庄阡墨愣住了，没有立刻去接。
他不明白人鱼此举的含义。
见人类没有反应，人鱼有些着急，漂亮的蓝色鱼尾不满地拍了拍浅滩的海水，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固执地又将捧着珍珠的手往前送了送，几乎要碰到庄阡墨的胸口。
意思不言而喻——这是交换。
用我泣泪而成的珍珠，交换你手中那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食物。
庄阡墨看着人鱼那双纯净又执着的金色眼眸，心头微软。
他不再犹豫，有些僵硬地伸出手，从那微凉的手掌中接过了那两颗还带着些许海水湿气和对方体温的珍珠。
珍珠入手温润，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某种承诺。
同时也将手中那剩下的小半截烤肠递了过去。
这一次，庄阡墨细心地先将里面残留的一小段竹签彻底剥离，
才将纯粹的肉肠放入人鱼迫不及待伸出的手中。
小人鱼接过“报酬”，立刻满足地享用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
金色的眼睛愉悦地微微眯起，像一只得到了心爱零食的猫。
他很快吃完了烤肠，却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迅速溜回深海，反而放松了姿态，
开始正大光明地，充满好奇的打量起眼前这个与自己进行交易的人类。
庄阡墨生得十分俊朗，面部轮廓清晰利落，鼻梁高挺。
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憔悴，那是长期被黑白世界和精神压力折磨留下的痕迹。
这并不损坏整体的气质，他身材颀长，肩宽腰窄，比例极佳，即使是简单的衣着也难掩其出色的骨相。
人鱼的目光在庄阡墨脸上流连，带着一种纯粹欣赏艺术品般的天真。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庄阡墨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庄阡墨心中疑惑，但还是依言微微侧过身子，将脸凑近了些。
下一秒，他感觉到颈侧传来一阵轻微而奇异的触感。
人鱼仰头，张开嘴，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在他脖颈与锁骨相连的敏感处咬了一口。
非带有攻击性的撕咬，更像是一种带着试探和标记意味的啮合。
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破皮，却留下了一个清晰，微微泛红的齿痕。
难以言喻的，如同微弱电流般的酥麻感瞬间从那接触点蔓延开来，
席卷了庄阡墨的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呼吸都漏了一拍。
“！！！”
庄阡墨猛地直起身，手下意识地捂住被咬的地方，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你做什么？”
人鱼只是歪着头看他，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而得意的光，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
庄阡墨看着他那副模样，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
他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再次用手比划起来，指向远处的别墅，
又指指人鱼和自己，做出一个“一起”的手势，眼中带着期盼和询问：
“你……你愿意和我回去？”
人鱼看着他笨拙而急切的手势，得意洋洋地，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神情仿佛在说：
看，我懂你的意思，而且我同意了。
——\/.
庄阡墨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他昨天才购买的轮椅，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处理眼下最实际的问题，
如何将这条同意被“拐带”的人鱼安全运回家。
庄阡墨小心翼翼地靠近，低声说道：“我抱你上去。”
说着，他弯下腰，手臂穿过人鱼的腋下和鱼尾，尝试抱起。
人鱼的尾巴比看上去还要有分量，入手冰凉滑腻，覆盖着坚硬的鳞片，
粗略估计约有1.67米长，抱起来颇为沉重，需要耗费不小的力气。
当庄阡墨将人鱼打横抱起，脱离海水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在人鱼线条优美的背部，靠近肩胛骨的位置，
生长着几片薄如蝉翼，呈现出半透明质感的角质鳍，
此刻正微微颤动着，折射出不同于周围环境的微妙光泽。
庄阡墨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
传说中的人鱼，背上也有这样的结构吗？
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甩了甩头，将杂念抛开。
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这条自愿上钩，珍贵无比的人鱼带回家。
庄阡墨费力地将人鱼安置在轮椅上。
人鱼似乎对这把能滚动的椅子很感兴趣，好奇地摸了摸扶手。
庄阡墨快步回到车上，翻找出两条最大号的吸水毛巾，勉强将那条不断滴着水的，
华丽的蓝色鱼尾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以减少水渍和引人注目的风险。
他又接着拿出车上备着的一条厚实毛毯，整个盖在人鱼身上，
从头到脚遮掩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金色的眼睛在毯子缝隙间好奇地眨动着。
做完这一切，庄阡墨已经累得出了一层薄汗。
他推动轮椅，费劲巴拉地将这个大包裹挪到车旁。
然后再次弯腰，用尽力气将裹着毛毯的人鱼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汽车后排宽敞的座位上。
把人鱼安顿好，又迅速将折叠起来的轮椅塞进后备箱。
当庄阡墨关上后备箱盖，喘着气回到驾驶座旁，
拉开门的瞬间，看到的景象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那条小人鱼已经自行扯下了蒙头的毛毯，正慵懒地窝在柔软的后排座椅里，
一只手托着腮，银白色的长发铺散在深色的坐垫上。
他那双熔金般的眼眸正饶有兴致，一眨不眨地看着庄阡墨为了他这一通手忙脚乱的忙碌，
眼神里充满了新鲜感和看戏般的愉悦，欣赏着一场因自己而起，有趣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