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庄的广场上,安东和露娜将四具尸体轻轻放下,两人直起身,看向那位一早等候在村口、衣着体面却面容憔悴的老绅士。
“很抱歉,先生,我们找到他们时……已经太晚了。”安东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包裹,带着歉意问道,“不知哪一位是您的女儿朵莉?”
老绅士脸色煞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颤巍巍地站起身,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踉跄着走向那排尸体。
安东有些不忍,上前一步想要搀扶:“莫维登已接引他们离去了,还请您节哀……”
然而,老绅士却直接绕开了安东,仿佛根本没看见那些死去的人类,他目光直勾勾地投向跟在露娜身后那只一瘸一拐的小羊羔。
“朵莉!”
老人猛地扑了过去,一把将那只脏兮兮的小羊紧紧抱在怀里,涕泪横流,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朵莉!我的朵莉啊!你受苦了!都是我的错啊!是爸爸没看好你!”他疯狂地亲吻着羊羔脏污的卷毛,老泪纵横。
小羊羔似乎认出了主人,“咩咩”地叫了两声,亲昵地舔了舔老人的脸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安东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身旁的露娜先是一愣,随即再也绷不住,发出一串银铃般轻笑:“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先生,”安东一字一顿地问道,“您不是说朵莉是您的女儿吗?”
老人紧紧抱住小羊,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哭嚎道:“它就是我的女儿!它比我的命还重要!它就是我的全部!我的一切!我的世界!”
“所以,”安东攥紧拳头,指节微微发白,“这四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哦?他们啊……”
老绅士似乎刚刚才注意到地上的尸体,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依旧抱着羊羔不放,“那两个姑娘好像是路过的实习术士……至于这位骑士和他的随从,听说是从北方来,要去坚石城参加什么婚宴的……真是可怜啊,唉,都是热心肠的好孩子……”
“那他们为什么会死在地精巢穴里?!”安东的声音陡然拔高。
老人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回答:“他们……他们听说我女儿朵莉丢了,二话不说就要上山帮我找回来……真是好人啊……”
话音未落,安东猛地探出手,一把揪住老绅士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拎离地面。
“你明明知道山里有地精巢穴,居然还让他们去帮你找该死的羊!”
老人被勒得喘不过气,双脚在空中乱蹬,却还在挣扎着辩解:“他们是……是自愿的……”
“那我们呢?你跟我说女儿走丢了,让我发扬骑士精神去帮你找女儿,却闭口不提他们四个人!”安东晃了晃老绅士。
“好、好爵士……你一个涂过圣油、在诸神面前起过誓的骑士……帮、帮穷苦人找女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那不是女儿!是羊!”安东的咆哮声震得周围的村民都不敢靠近,“而你!为了一只羊!已经搭上了四条人命!还想继续搭上更多人!”
他猛地将老人摔在地上,扬起拳头。
“等等。”露娜按住了安东,她瞥了眼村庄旁边那架正在微风中缓缓转动的巨大风车,猩红眸子里闪过一丝顽劣,“安东,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她转向老绅士,莞然一笑,“您小时候坐过摇摇木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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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骑士,请千万要留下您的姓名,我要日日夜夜为您在诸神面前祈祷啊!”老人涕泪横流,摇摇晃晃地对着眼前一位女骑士千恩万谢。
那位女骑士身姿高挑挺拔,束身的链甲衬出玲珑有致的身材,齐肩短发如霜叶般利落,泛着寒雾般的冰蓝。脸庞线条分明,鼻梁直挺,双唇紧抿,肤色如冬日晨光般清冷。她的眼眸是淡淡的苍蓝色,似乎永远不会流露任何情绪。
“伊索尔德。”女骑士答道,“坚石城的伊索尔德。”
“多谢您!多谢您啊,伊索尔德大人!”老绅士哭喊着,“那两个天杀的恶魔!诸神诅咒!他们居然把我这把老骨头捆在风车叶上,就随着那玩意转啊转啊,要不是您伸出援手,我、我这条老命怕是早就没了啊!”
周围的村民们也纷纷点头,脸上满是后怕。
“这位高崖城的骑士是怎么回事?”伊索尔德没理会老人的哭嚎,转向脚边的四具尸体。
“谁知道呢?都是那两个天杀的恶魔带来的!诸神诅咒!”老绅士捶胸顿足道。
伊索尔德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起伏:“哦……恶魔?描述相貌,要详细点。”
老绅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比划着:“那个男的,穿着古怪的黄铜铠甲,浑身冒着硫磺、火焰和地狱的恶臭。有两米多高,说话粗声粗气,模样长得特别吓人,看了就让人忍不住打颤!”
女骑士微微颔首:“听起来像恶魔骑士。”
“另一个女的,脸色惨白,不像活人,有一双血红的眼睛,还有……还有长长的獠牙,说话尖声尖气,一看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
女骑士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吸血鬼,很可能是纯血种。”
“是啊,伊索尔德大人,一定要惩戒这些恶魔,把他们赶回九狱,不然我们谁能安心过活啊!”
她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会处理的。”
老绅士顿时感恩戴德,大声赞美道:“太好了!您才是真正的骑士!是帝国的楷模和骄傲啊!”
伊索尔德却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打断了他的奉承。
“十个纹章币。”
老人愣住了,疑惑地眨眨眼:“什、什么意思?”
“报酬,十个纹章币。”她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老人的脸瞬间涨红了,声音里满是愤怒:“铲除恶魔不是你们这些骑士的天职吗?你们都是涂过圣油,在诸神面前发过誓的!怎么能找我们这些穷苦人要钱?”
“没有免费的正义。”女骑士重复道,“十个纹章币。”
“这、这什么世道啊!”老绅士捶胸顿足,对着周围的村民哭诉,“都堕落了!根本没有真正的骑士了!”村民们纷纷附和,摇头叹息。
“诸神啊,胡特斯拉啊,萨皮克罗斯啊,索拉啊,你们睁开眼睛吧,看看这些堕落的骑士啊!他们在你们面前装得道貌岸然,背后却尽干这些欺压穷苦人的勾当!”老绅士举起双臂,仿佛在向诸神呼求公平。
嗖——哗啦!
一声脆响!
老人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又高高地挂在了风车那巨大的扇叶顶端,腰间覆着一层厚厚的坚冰,风车开始吱呀呀地转动,他随着扇叶缓缓降下,地面的景物开始倾斜、旋转、颠倒……
“救命!救命啊!”他再度发出惊恐地嚎叫。
围观村民们吓得轰然四散,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伊索尔德站在原地,仰头看着旋转的风车和上面哭天喊地的老人,面无表情地举起了两根手指。
“二十个纹章币。”
伊索尔德的声音清晰有力,她指了指下面正在悠闲吃草的小羊羔朵莉,“还有那只羊,把它给我洗剥干净,我今晚就要吃烤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