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确实没有想到沈南昭原来看过那幅画像:“太子殿下这话可不能在陛下面前乱说,宫里可都知道,皇后的名讳是陛下的禁忌。”
沈南昭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父皇这个人一向自大惯了,他对我的生母怕是又爱又恨。”
“其实我觉得大多数是恨吧。”
南鸢可不觉得沈望被她背叛了过后还能爱她,这个人不仅小心眼,而且还心狠手辣。
“那你既然觉得她长得像你的生母……”
沈南昭摇了摇头,打断了她:“我只是很小的时候见过我生母的画像,在父皇那里。”
亲亲儿子见过她?
沈南昭微微的昂头,神情多了几分不应该是在一个十岁孩子脸上出现的深深忧愁:“虽然记忆很模糊了,可我记得她的那双眼睛,很温柔的看着我,而那个女子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觉得熟悉,并没有认出来,后面想了想才觉得她很像画像的那个女人,可毕竟那个时候太小,实在是有些记不清了,只觉得像而已。”
南鸢眼眸暗了几分:“皇后娘娘……确是殁于众目睽睽之下,人死不能复生,殿下,莫要再执念了,她就是比较混蛋,你使劲的讨厌她就行了,她既然敢这么做,那就说明她想好了,你会讨厌她的准备。”
自己当时选择离开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孩子怨恨。
这一切的决定都是她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自己能够接受的了。
只是没想到还有再回来之日。
当看到孩子眼里对自己的厌恶,说自己能够坦然接受,那肯定是假的。
沈南昭转头看向她:“那阿春你觉得,我的母亲真的希望我怨恨她吗?”
南鸢摇头:“我觉得你的母亲一定希望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就行了,怨恨也好,爱也罢,做错的是她,不接受又能怎么样?”
沈南昭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愣神了片刻:“你这种回答,我倒是第一次听,那我再偷偷跟你说一句心里话,我当然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只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像我母亲的一个女子,生母从未为我庆过生辰,连一句温言都未曾有过,我执意请那位女子来赴宴,或许……或许心底还存着一丝渺茫的念想。”
“我的生母从来都没有庆祝过我的降生,她要是来了,就总有一种我的母亲并不是厌恶我的降生。”
“但那些从来没有回复过的信,或许在早早就已经提醒过了我,就像依姨说的,我的生母厌恶我,她恨不得我就没有出生过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如果他讨厌我,她又为什么要生下我?我想不明白,而生下我又为什么要这么果断的离开这里?”
“只是像父皇那样说的吗?生下我只是为了离开我,所以父皇也不喜欢我。”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在这深宫里面只有阿春你,不把我当做是谁的儿子,是东宫的主人,那你呢?你会离开我吗?”
南鸢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这么纠结于这个答案,看着孩子那么真切的眼神,她看着必定的结局,又该如何回答。
“太子殿下,你这个问题已经问过我了。”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父皇都不会在这天收拾我,我只是想让你回答一个问题而已,你都不愿意?”
亲亲儿子说话太认真了。
认真到让她这个骗子有些羞愧难安。
可是她怎么能够不回复这份真挚?
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殿下,无论皇后娘娘当年为何离去,无论她心中如何思量,您终究是这东宫的主人,是这大周未来的君王,纵世人皆负您,阿春……只要一日在这个宫里,就一日不会辜负太子殿下。”
“其实我本不喜生辰宴上人多嘈杂,有你、依姨,再加个拾墨,便足够了,原还邀了宋叔,谁知父皇竟不许他入宫,分明是故意与我作对。”
南鸢想起宋云讽不能进宫的原因,多少还有一丢丢的心虚,于是转移话题:“太子不能够经常出宫吗?”
南鸢怎么记得沈望做太子的时候没少带着自己跑出去,谁都拦不住,当然谁也不敢拦这个未来的暴君。
“也不是,只是我不喜欢以太子的身份出宫,这宫里面的人就怕我死在外面一样,一出宫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后面跟着。”
南鸢悄悄的抹了一把冷汗:“其实我觉得,或许是你父皇招惹的仇敌实在是太多了,要是不多带几个人,怕是小命不保。”
“那我也不喜欢,还不喜欢这些人的嘴脸,你看那边,那个胡子花白的,日日想把孙女塞给我做伴读,分明是觊觎太子妃之位;还有那个面白无须的,见我时眼珠乱转,恨不得我今日就暴毙,好让他扶持自家子弟上位,满宫皆是算计,何曾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南鸢静静听着,心中酸楚。
这孩子明明只有十岁,却已看透深宫冷暖,连生辰都过得不开心。
她压低声音:“那太子想出去玩吗?”
沈南昭一愣,随即摇头:“出宫要向父皇报备,他虽懒理我,却总爱摆脸色,我才不想在生辰这天,平白讨他一顿冷言,如果你想出去玩的话,我同管事嬷嬷说一声,让她带你出宫去。”
南鸢特别感动亲亲儿子那么关心自己,不亏她费尽心思拿到的出宫令牌。
她偷偷从怀里拿出两个出宫令牌:“我们偷偷出去玩。”
沈南昭握紧令牌,仿佛握住了整个自由的天地。他站起身,动作利落,再无半分太子的拘谨:“那还等什么?走!”
两人正欲离去,却见拾墨匆匆跑来,一脸苦相:“殿下!那些老臣已在宫门口候着了,说要恭贺殿下生辰,我……我顶不住啊!”
南鸢与沈南昭对视一眼,同时轻笑出声。
“无妨,”南鸢拍拍拾墨的肩,“你且在东宫应付片刻,就说殿下在书房温书,不见外客。”
拾墨哭丧着脸,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揽下了这么大一个活:“可他们若硬闯……”
“有我在,”南鸢眼波流转,带着不容置疑的从容,“快去。”
拾墨只得硬着头皮留下。
而南鸢与沈南昭早从侧门溜出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