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被带下去妥善安置后,偏殿里只剩下萧景渊和沈微婉。
沈微婉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眼神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她知道,哭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行动。
萧景渊看着她迅速收敛情绪的样子,心里又高看了她一分。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坚韧。
“去御书房说。”萧景渊简短地说了一句,转身往外走。沈微默默跟在他身后。
回到御书房,德安公公守在门外,里面只有他们两人。
“胡嬷嬷的话,你都听到了。”萧景渊在书案后坐下,开门见山,“证词有了,之前查到的药材账目差异也是实证。但现在还缺最关键的一环——直接 linking 到丞相本人的铁证,以及他们谋杀陈院判和你母亲的直接证据。”
沈微婉点头:“臣妾明白。胡嬷嬷只知道部分内情,真正动手的人和更核心的证据,恐怕还在丞相府和孙院判手里。”
“没错。”萧景渊手指敲着桌面,“丞相柳植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遍布六部,根基很深。如果不能一击即中,把他彻底扳倒,反而会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他看向沈微婉,目光锐利:“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去敲登闻鼓告御状。那样太慢,也容易给他们反应和销毁证据的时间。”
“皇上的意思是……”沈微婉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
“引蛇出洞。”萧景渊吐出四个字,眼神冰冷,“朕会安排可靠的御史,明天早朝之上,先以‘贪墨贡品、以次充好’的罪名,弹劾柳植。罪名不用说得太具体,点到即止,但气势要足。”
沈微婉立刻明白了:“皇上是想打草惊蛇,逼他们自乱阵脚?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查到了贪墨,还没触及到人命官司?”
“对。”萧景渊点头,“柳植老奸巨猾,但牵扯到身家性命,他必然惊慌。他一动,就会露出破绽。他肯定会立刻想办法销毁证据,或者……除掉可能泄露秘密的人。”
说到这里,萧景渊的目光落在沈微婉身上,带着一丝凝重:“后宫这边,贵妃和孙院判听到风声,第一个要对付的,肯定是你。你是唯一一个既懂内情、又在追查此事,并且就在他们眼前的人。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在你拿出更多证据之前,让你闭嘴。”
沈微婉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和恐惧,反而扯出一个极淡的、带着冷意的笑:
“臣妾知道。从收到那支飞镖开始,臣妾就等着他们来了。”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他们现在就像被逼到角落里的疯狗,肯定会扑上来咬人。臣妾就是这个诱饵。”
萧景渊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沉默了片刻,忽然问:
“怕吗?”
沈微婉抬起眼,直视着他,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里面没有丝毫犹豫:
“不怕。从臣妾决定入宫查案的那天起,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现在真相就在眼前,臣妾更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能为我娘和外祖父讨回公道,臣妾愿意当这个诱饵。”
萧景渊看着她,看了很久。他从她眼里看到了恨,看到了决绝,也看到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安慰或者鼓励的话。到了这一步,那些都是多余的。
“好。”他站起身,“你回去后,一切如常,但要更加小心。朕会加派人手在汀兰轩附近,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自己务必警觉。”
“臣妾明白。”沈微婉行礼,“臣妾告退。”
她转过身,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了御书房。
萧景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神深邃。
网已经撒下去了,蛇很快就要出洞了。这场博弈,关乎朝局,关乎生死,也关乎他能否真正掌握属于自己的权力。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知道黎明到来之时,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将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