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同盟”的声名鹊起,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
先前那些暗中作梗的势力,见小打小闹未能阻其发展,反而使其凝聚力更强,便开始酝酿更凶猛的反扑。
京中几家老字号绸缎庄联合数家男性主导的行会,先是散布“女子所织之锦,阴气过重,不宜为礼”的荒谬言论,继而凭借其深厚的资本与渠道优势,在一些关键品类上发起价格战,意图挤压“金缕记”的生存空间。
更棘手的是,他们利用多年经营的人脉,向负责宫中专供采买的官员施压,暗示若继续采用“金缕记”这等“根基浅薄、背景复杂”的商号货物,恐惹非议。
流言与价格战的双重压力下,“金缕记”的客流与订单量出现了明显下滑。
铺面里虽依旧整洁雅致,却难免透出几分冷清。
一些初入同盟、根基尚浅的成员开始焦虑,甚至有人私下询问宓瑶,是否该暂避锋芒,或是寻求五皇子殿下的直接庇护。
宓瑶将同盟核心成员召集至“蕙质堂”议事厅。
她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一张张带着忧色的面孔,并未急于解释或安抚,而是命人取来两匹锦缎,一匹来自竞争对手,一匹是“金缕记”的精品。
“诸位请看,”她命人将两匹锦缎并排悬挂于光亮处,“外间诋毁我等‘阴气过重’,无非是见不得女子有成。
且看这匹,”她指向对手的锦缎,“色泽虽艳,细看其经纬,密度不均,偶有跳线,浮色未净,乃急功近利之作。
再看我‘金缕记’之锦,”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家锦缎光滑如镜的表面,又示意众人触摸其厚实坚韧的质地,“经纬密实,色泽沉静温润,乃千锤百炼之功。孰优孰劣,触手可辨。”
她转身,面向众人,声音清越而坚定:“价格战,彼等可以降价,我等却不能降格!‘金缕记’与‘锦绣同盟’立足之本,在于‘精、新、雅’,在于无可挑剔的品质与独树一帜的设计。若随波逐流,与人比拼谁价更低,便是自弃长城,落入其彀中。我们要做的,不是降价,而是让世人更加明白,何为真正的好东西,何为值得等待与付出的价值!”
她随即宣布了几项应对策略——
“金缕记”将推出一个名为“云锦系列”的限量精品,用料更为考究,工艺极致繁复,设计融汇古意与新思,定价不菲,旨在树立更高的品牌标杆,吸引真正识货、重质的顶尖客群。
加大“蕙质堂”与“金缕记”的对外宣传,通过举办小型的“织物品鉴雅集”,邀请文人墨客、官家女眷亲临,由秀珠等资深匠师现场讲解技艺妙处、纹样寓意,让品质自己说话,破除流言。
同盟内部加强信息共享与互助,若有成员因价格战导致短期困难,可由同盟互助基金提供低息借款,共渡难关。
“至于宫中专供之事,”宓瑶眸光微凝,“我等靠的是真本事,行的是光明路,无需卑躬屈膝,亦不必倚仗权势强求。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将品质做到极致,我相信,宫中的贵人,自有明鉴。”
她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摇动的人心。
众人见她如此沉着,策略清晰,那份不安渐渐转化为背水一战的决心。
“云锦系列”的设计与制作,宓瑶亲自把关。
她选取了传说中已近失传的“经纬交织七彩晕色”古法,结合“蕙质堂”最新研发的“微雕式”缂丝技巧,以“四季山河”为主题,绘制了四幅意境高远的图样。
制作过程极其耗费工时心力,参与制作的皆是“金缕记”与“蕙质堂”的顶尖好手。
秀珠主动请缨,负责难度最高的“秋山云海”部分,连续十余日几乎不眠不休,反复试验,终将那种层林尽染、云涛涌动的气势完美呈现于锦缎之上。
“织物品鉴雅集”如期在“蕙质堂”举办。宓瑶并未亲自出面主持,而是将舞台完全交给了秀珠与几位口才便给、技艺精湛的女先生。
她们从容不迫地向来宾展示“云锦系列”的惊人工艺,解析其文化内涵,并对比讲解普通锦缎与顶级织品的区别。
来宾们亲眼目睹那巧夺天工的织锦,亲手触摸那细腻如肤的质感,再听闻那些深入浅出的讲解,无不叹服。
许多原本受流言影响的官家夫人,疑虑顿消,转而成为“金缕记”最坚定的拥趸。
雅集之后,“金缕记”不仅“云锦系列”被预订一空,连带其他货品的销量也大幅回升。
而宫中专供那边,柳司制顶住压力,坚持将“金缕记”新出的“云锦系列”样本呈送宫内。
太后与几位品位高雅的妃嫔见了,爱不释手,对其技艺赞不绝口。
皇帝虽未明确表态,但内廷采办官员的风向却悄然转变,不再刻意回避“金缕记”,甚至主动询问起新品的进度。
价格战未能拖垮“金缕记”,流言在实物的对比下不攻自破,宫中的认可更是给了同盟极大的信心。
经此一役,“锦绣同盟”不仅未被打压下去,反而名声更响,根基更稳。
那些原本观望甚至加入打压的势力,见其如此顽强,也开始重新评估这股新兴力量。
更令人欣喜的是,在这场风波中,以秀珠为代表的一批女性管理者迅速成长起来。
她们独当一面,应对自如,展现出惊人的潜力与韧性。
宓瑶适时放权,将“金缕记”的日常运营、同盟的部分对外联络事务逐步交予她们处理,自己则退居幕后,专注于更宏观的战略规划与人才培养。
秋日的阳光透过“蕙质堂”的窗棂,洒在正在埋头编写新的《织造进阶教程》的宓瑶身上。
萧景珩悄然走入,将一杯温热的参茶放在她手边。
“外面风雨已歇?”他轻声问,眼中带着了然与赞许。
宓瑶搁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微微一笑:“风雨从未停歇,只是我们已学会了在雨中行走,甚至……借雨育秧。”
她望向窗外庭院中正在热烈讨论技艺的学员们,“你看,她们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得多。经此一事,同盟的筋骨反而更强健了。”
萧景珩凝视着她沉静的侧脸,心中感慨万千。
她已不再是需要他时刻庇护的柔嫩花朵,而是能为自己,为更多人撑起一片天的乔木。
“瑶儿,”他握住她的手,“你的‘商业帝国’,已初具气象。更可贵的是,你让无数女子看到了,凭借自身力量,亦可顶天立地。”
宓瑶回握住他,目光温暖而坚定:“这非我一人之功,是无数姐妹同心协力之果。帝国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正在织就的,是一个更多元、更公平、让女子才华得以施展的……新世界图景。”
凤鸣已响,其声清越,穿透云霄,必将震动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