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岩洞内,时间在药液的咕嘟声与地火的摇曳中悄然流逝。陈默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在无尽的黑暗与破碎的光影间挣扎。温不弃的“百劫重生汤”药力霸道绝伦,配合那口“蕴灵古鼎”的奇异功效,正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强行重铸着他近乎崩溃的肉身与魂魄。
每一寸经脉的粘合,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每一缕魂光的凝聚,都如同在狂风骤雨中点燃微弱的烛火。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中,陈默坚韧的意志与镇魂灯那一点不灭的心焰,成为了他最后的锚点。他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开始尝试以残存的灵觉,去引导、甚至主动适应这股狂暴的修复力量。
这一细微的变化,并未逃过温不弃的眼睛。
“咦?”正在调配新一批药引的温不弃动作一顿,敏锐地察觉到药鼎中能量流动出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带有明确指向性的引导痕迹,而非之前完全被动的冲刷。他凑近药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兴奋。
“小子,意识恢复得比老子预想的快啊?居然开始尝试掌控药力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也好,省得老子费劲。不过,光是适应可不够……”
他眼中厉色一闪,手中那根碧玉药杵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绿光,快如闪电般点向陈默眉心、心口、丹田等几处要害大穴!这一次,不再是疏导,而是刺激!
“青囊针灸·燃魂刺!”
“噗!噗!噗!”
药杵点落之处,陈默身体剧震,原本缓慢流转的药力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沸腾、暴走!更可怕的是,一股灼烧灵魂般的剧痛从被刺中的穴位爆发,仿佛要将他的魂魄点燃!这痛苦远超之前,几乎瞬间冲垮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灵觉掌控!
“呃啊——!” 即便在深度昏迷中,陈默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身体在药液中剧烈抽搐起来。
“师父!” 一旁安静处理药材的林薇惊呼出声,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解。
“慌什么!”温不弃低喝一声,目光紧紧盯着陈默的反应,“破而后立,不破不立!他的魂力沉寂太深,不用猛火,如何逼出潜能?这小子底子厚,扛得住!”
果然,就在陈默的意识即将被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痛苦彻底淹没时,他眉心深处那点与镇魂灯相连的微光,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亮!一股不屈的守护意志混合着残存的金煞之力,本能地反击,硬生生顶住了那灼魂之痛,并开始疯狂地吞噬、炼化周围暴走的药力!
一时间,陈默体内仿佛成了一个微型的战场,外来的刺激与内在的潜力激烈碰撞、交融!
温不弃仔细观察着药液颜色的变化和陈默气息的波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对!就是这样!给老子燃起来!” 他不断调整着地火的大小和药杵点刺的频率与力度,如同一个技艺高超却又冷酷无比的工匠,在淬炼着一块顽铁。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陈默体内那股本能的反抗渐渐与暴走的药力达成一种危险的平衡,并开始缓慢占据上风时,温不弃才终于停手。
陈默缓缓停止了抽搐,气息虽然依旧微弱,但原本死寂的魂光却明显凝实、活跃了许多,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淬炼,去芜存菁。
温不弃抹了把额头的细汗,嘿嘿一笑:“差不多了,根基算是稳住了。接下来,就是水磨功夫,慢慢温养了。” 他转头对林薇道:“丫头,去把那只‘五毒蛊瓮’搬来,里面的‘清心蟾酥’该用上了。”
林薇依言而去。温不弃则看着药鼎中气息逐渐平稳的陈默,眼神闪烁,低声自语:“镇魂灯的心火……金煞的锋锐……还有这小子自身那股子狠劲……居然真能扛住‘燃魂刺’……看来,老子这次的投资,或许真能捞回点本钱。”
他似乎并不在乎陈默是否能听见,或者说,他有意让陈默听见。
“守夜人的老路走不通了。心灯太柔,破晓太烈,巡天太虚。这世道,需要点……不一样的东西。小子,你昏迷前玩的那手‘魂印烙心’,虽然粗糙,但路子有点意思。像是把几种不同的‘墨’,混在一起用了?嘿嘿,有意思……”
他的话语,如同魔咒,悄然渗透进陈默逐渐复苏的灵觉深处。
与此同时,远在观星斋的墨守规,心情却远没有温不弃这般“惬意”。
玄诚子师徒离去后,斋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墨守规强撑着伤势,与柏庐一起,反复推演着星图,试图从纷乱的天机中,窥见一丝未来的轨迹,尤其是关于陈默的安危与玄天宗的真实意图。
“师兄,玄诚子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在警告我们。”柏庐面色凝重,“他们不仅知道‘九钥归一’,似乎还认定我们掌握着关键信息。我担心,若我们迟迟不‘表态’,他们可能会用更激烈的手段。”
墨守规长叹一声,指着星图上一片愈发晦暗的区域:“你看这里,代表玄天宗气运的星辉,近日非但没有因挫败幽冥教而增亮,反而隐隐透出一股急迫与锐利之色,如同出鞘之剑,指向未明。这绝非寻常。他们似乎在……赶时间?”
“赶时间?”柏庐一愣。
“没错。”墨守规目光深邃,“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危机或机遇即将来临,迫使他们必须尽快整合力量,扫清障碍。而小默,以及他可能代表的‘钥匙’线索,无疑是他们志在必得的一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还有温不弃……此人行事诡谲,救下小默,绝不只是发善心。他将小默带去西山,隔绝内外,究竟是想保护,还是……另有所图?我总觉得,他似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小默,是他棋盘上一颗关键的棋子。”
两人沉默下来,斋内只剩下星图运转的微弱嗡鸣。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观星斋紧紧包裹。敌友难辨,迷雾深锁。
而此刻,在西山岩洞外,一处极其隐蔽的山崖缝隙中,一点微不可察的阴影轻轻蠕动了一下。那阴影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唯有一双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正透过缝隙,遥遥注视着岩洞的入口。
阴影中,传来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神念波动,悄无声息地传递向远方:
“目标确认,位于西山温不弃据点,处于深度疗伤状态。温不弃手段诡异,防护严密。请示下一步行动。”
这双眼睛的主人,显然并非温不弃或玄天宗任何一方的人马。第三股势力,也已将目光,投向了这片迷雾笼罩的西山地界。
陈默的疗伤之地,已然成为风暴眼中,最为敏感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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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