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一边准备妆奁，一边打量着柳随风无可挑剔的侧脸轮廓。
语气笃定地笑道，“公子皮相生得极好，骨相也佳，只需稍施粉黛，必定能——”
“迷倒三少爷。”
红袖：等公子哪日出嫁了，我要当公子的妆娘！
柳随风原本觉得扮个女装不过是权宜之计，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此刻被红袖这般直白地一点破。
再联想到萧秋水可能有的反应，他竟莫名觉得喉头发紧，指尖也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承认，他有点紧张了。
没眼看铜镜里面自己的脸会变成什么样子。
柳随风坐在妆匣前，闭着眼睛。
接下来，便是红袖熟练地为他敷粉、描眉、点唇。
敷上薄粉，淡化眉峰，唇上只点近乎无色的淡绯。
手法轻柔，妆容也力求清淡，只稍稍突出了他五官的精致，弱化了过于硬朗的线条。
发髻绾得松而不乱。
最后，拣出一支与那极青色衣裙同色系，缀着细密珍珠的素银步摇，斜斜插入髻中。
流苏垂下，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当妆成那一刻，红袖退后两步，仔细端详着镜中的人影。
红袖退后两步，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脸庞，眼中不禁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虽然面容仔细看去仍能辨出几分属于男子的俊朗轮廓，但胜在清越。
由着还没换装，原本极为素净的青衣，有些违和。
红袖由衷赞道，“公子这般模样，真是俊得很，比我们院里的姑娘还要俊上几分呢！”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不带丝毫轻佻。
柳随风睁开眼，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碰了碰步摇上冰凉的穗子。
红袖见他愣着，笑了一声，“放心吧公子。”
“三少爷等会儿指不定一直盯着你，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公子先去换衣吧。”
柳随风这才接受镜中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声音还有些犯怵。
他都不敢多看几眼，立马站了起来，身长玉立。
举止都温婉了几分，“劳烦姑娘去寻一顶白色妆发，和一件领口有白毛的斗篷给萧公子送去。”
红袖点点头，随即取过一方与衣裙同色系的天青色薄面纱，递到柳随风手中。
“公子，戴上这个吧。既合了身份，也能稍作遮掩。”
“那我就先去寻你要的东西了。”
红袖走后，柳随风盯着那件青衣出神。
他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临阵退缩吧？
算了，先勾一波。
萧秋水不也是挺期待的吗？
希望他等下还能笑得出来。
……
萧秋水在房里等得坐立不安，时间仿佛被拉得格外漫长。
他无聊地摆弄着红袖送来的白色假发和那件领口镶着柔软白毛的斗篷，依言穿戴好了。
对着模糊的铜镜照了照，倒真有几分武林高手的派头，可心里却空落落的。
这就是风兄说的“道具”？
他人呢？
那人看着温润如玉，行事也向来有度。
应该不会真的穿上女装，来陪他胡闹吧？
这么一想，萧秋水竟莫名生出几分失望来。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缘由。
正当他对着镜子出神，房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萧秋水头也没抬，只当是红袖去而复返。
下意识地问道，“红袖姑娘，风朗又让你拿什么来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神神秘秘的——”
身后的人却久久没有回应。
萧秋水正觉疑惑，却听见一道熟悉的，温润中浸染了一丝缠绵悱恻意味的嗓音。
轻轻唤了他一声，“秋水。”
这声音是“风朗”！
却又不像平时的风朗。
萧秋水整个人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迟滞，转过身去。
下一刻，他呼吸骤停。
瞳孔猛地放大，看见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方才在他想象中绝无可能出现的人，此刻就静静地站在他面前。
来人一身极淡的青色长裙，墨色花纹如水墨般在衣料上静静晕开，衬得身姿清逸挺拔。
肤色被衬得愈发白皙。
清淡的妆容柔和了眉宇间的锐气。
珍珠步摇添了几分温婉。
那双原本深邃的星眸，此刻眼尾下垂，显出一种别样的清冷与动人。
虽然身量依旧高挑，肩线也比寻常女子挺括，但整体看来，竟真有一种超越性别的，清丽绝俗的美。
这tm真是风兄？！
萧秋水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
他张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柳随风看着他这副彻底傻掉的模样，连眼睛都忘了眨，心中那点不确定瞬间烟消云散。
看来这一步，没走错。
他心下莞尔，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还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
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迟疑与低落，轻声问道，“这样看着很奇怪吗？”
“若是不妥，我还是换了吧。”
说着，作势便要转身。
“别！”
萧秋水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上前，一把紧紧抓住了柳随风的手腕。
力道大得他自己都没察觉。
他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磕磕巴巴，语无伦次地说道，“不——不是！”
“不奇怪！很好——很好看！很——很合适！”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臊得不行，脸上“腾”地一下红透了。
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
还咬了咬舌尖，一副懊悔的样子。
生怕自己的异样都被面前这个人看去了。
柳随风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和微微的颤抖，看着他连耳根都红透了的模样。
心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说话却故意带上了几分委屈，“你都不敢看我，定是在骗我。”
“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我听雨剑风朗的名声还能保住吗？”
柳随风：没事，不是我的名声。
是太好看了！
好看得过分！
萧秋水在内心疯狂呐喊。
“风朗”他根本就不清楚，他这张脸，实在是惊艳了！
他其实第一次见就看愣了。
配上这身打扮，那种介于清冷与柔和之间，有多强的攻击性！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就算心里没鬼，他都控制不住。
更别说心里有鬼了。
那股压抑已久的，汹涌的喜欢，几乎要冲破所有理智的堤坝。
让他不管不顾地做点什么。
柳随风看着他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的鸵鸟姿态，微微皱了皱眉。
自己的目的，是让他更亲近，更放下戒备，可不是把他吓跑。
他收敛了逗弄的心思，伸出另一只未被抓住的手。
指尖轻柔地拂过萧秋水的鬓边，替他整理那顶戴得有些歪斜、边缘未曾压好的假发套。
他的指尖微凉。
触碰到耳际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战栗的痒意。
萧秋水只觉得那痒意不仅停留在皮肤上，更是一直钻进了心里。
搅得他心慌意乱，却又贪恋这份难得的亲昵。
“还差点什么。”
柳随风端详着他，靠得更近，轻声说道。
呼吸都洒在萧秋水脸上了。
萧秋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温柔的动作弄得心神荡漾。
闻言，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缓缓抬起眼帘。
目光怯生生地再次落在柳随风脸上，声音微不可闻，“差——差什么？”
柳随风没有回答。
他只是反手扣住萧秋水的手腕，拉着他坐下。
然后收回了手。
在萧秋水疑惑的目光中，将食指放入唇边，用牙齿轻轻一咬，指尖立刻渗出一颗鲜红的血珠。
“风兄！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