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凌循在硬抗下第二掌后,为了给顾曦争取更多的时间,已经主动欺身而上与晏栖梧缠斗在一起。
双方身影在残破的村落间急速闪烁,灵力碰撞的轰鸣不绝于耳。
明明实力境界远不如凌循的晏栖梧,此刻凭借那不受限制的灵力,几乎是压着凌循在打。
她一边疯狂进攻,一边发出癫狂的大笑:“你让我在玄清蕴灵宗成了笑话!知道为什么你在这个世界如同困兽吗!就是因为这些指骨!它们早了不知你多少年降临此界,就是为了限制你,让你无法全力施展灵力!没想到吧?!哈哈哈哈!!”
凌循被她逼得不断后退,嘴角鲜血溢出,眼神却冰冷如初。
她啐出一口血沫,低声念动一段简短的咒文。
那喷出的血沫在空中飞舞,随后化作无数道猩红丝线,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晏栖梧的四肢躯干。
“神经病!”
凌循冷冷吐出三个字,这血咒枷锁是她压箱底的保命手段之一,极其消耗本源灵力,刚刚的短暂交手让的她灵力翻涌不止,难受至极,她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脱身。
晏栖梧被这突如其来的束缚困住,动作猛地一滞。
她奋力挣扎,却见那些血丝越缠越紧,只能眼睁睁看着凌循身形踉跄地跳回那个红发女人身边。
而在顾曦身前,一道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已然浮现。
顾曦扶住摇摇欲坠的凌循,转头,那双漂亮的眸子冷冷地扫过晏栖梧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虽然她用的是林湘的身体,但是顾曦依旧牢牢记住了她的气息。
随后,她不再犹豫,扶着凌循,一步跨入了门中。
白光一闪,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那扇门也随之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原地只剩下被血咒暂时束缚的晏栖梧,以及躺在门消失位置的许静。
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自始至终都是凌循本体在承受。
她完美地保护了这具她曾暂时寄居的躯壳。
许静身上除了之前被囚禁和殴打的旧伤外,并未因这场战斗受到任何伤害。
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那道束缚着晏栖梧的血色枷锁,在失去了凌循灵力支撑后,迅速黯淡,最终碎裂开来,化作点点红芒消散在空气中。
晏栖梧环顾四周。
她所有的怒火与憋屈无处发泄,最终化作一声充满不甘的尖啸。
时空凝滞力被解除,林承宗不顾疼痛,又爬起来想去看自己的女儿。
发泄完的宴栖梧看了他一眼,声音又恢复了漠然。
“你女儿无事,只是神魂受激,昏睡几日便好,至于你林家祖誓…虽然擒拿凌循没有成功,但因果已了,血脉反噬自会消弭,指骨我会带走,那些曾经传于你家的术法…”
她冷哼一声,带着不耐烦继续道:“哼,随你们便吧。”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宴栖梧抬手虚引,五道金光自林湘体内逸出,悬浮于空,正是那五根功德指骨。
那五根指骨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彼此靠近,拼接,骨骼血肉生长愈合的声音响起,竟在眨眼间化作一只完整的手掌。
那只手白皙修长,肌肤莹润,仿佛由最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然而,这只完美手掌的中指,却是黑色的。
浓稠如墨的怨气如同活物般缠绕其上,隐隐还能听到无数魂魄痛苦哀嚎的回响。
那正是此前被凌循的缚地绝灵阵吸收炼化的村民怨魂。
晏栖梧看着这根漆黑的中指,先是一愣,随即通过这具身体残留的,关于此界世俗文化的零星认知,她瞬间明白了其中隐含的挑衅意味。
“凌——循——!!!”
她气得几乎神魂不稳,金光一阵剧烈波动。
那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连逃跑都不忘留下这么个恶心人的礼物!
那只悬浮的手掌似乎拥有自己的灵识,不再受晏栖梧的控制,它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一道狭长的空间裂隙应声而开。
裂隙对面隐约可见云雾缭绕,琼楼玉宇鳞次栉比,更有道道流光划破天际,那是一个灵气充沛,秩序森严的修真世界。
仅仅是透过缝隙逸散出的气息,就让林承宗三人感到自身渺小如尘,那是他们做梦都无法想象的景象。
金光一闪,晏栖梧的意识彻底脱离了林湘的身体,带着那只瑕疵的手掌,投入裂隙之中。
林湘的身体软软倒下,被疾步上前的林承宗小心翼翼地接住,她呼吸平稳,脸上的金色已然褪去,恢复了原本的苍白。
就在这时,村子各处,一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妇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慢慢汇聚到村口附近。
她们都是之前被凌循刻意保全下来的,多年来被拐卖至此的妇女。
而在她们身后,徐瑶拿着斧头,踉跄地跟着。
她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雨停了…雨停了…你们该回家了…都回家…”
她用斧头虚晃着,驱赶着这些同样命运悲惨的女人离开这个地狱。
林家几人看着这诡异又悲凉的一幕,面面相觑,却也无心再多管闲事。
林承宗抱起昏迷的女儿,三人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死亡与绝望的土地。
而另一边,许静悠悠转醒。
她茫然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如同炼狱般的景象,脑海中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记忆。
徐瑶也看到了她。
两个女人,一个刚刚醒来,茫然无措,一个深陷疯狂,满手血腥。
四目相对。
徐瑶咧开嘴,声音沙哑:“你也走,离开这里。”
“那你呢?你不走吗?”许静下意识的询问,她当然还记得对方是谁,但眼前的胡三老婆,跟她记忆中的人显然不同了。
徐瑶回头,望了一眼死寂的村庄,摇了摇头。
“我离不开这儿了。”
她顿了顿,从沾满血污的衣兜里摸索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塞到许静手里。
“路费。”
许静看着那双彻底失去了光亮的眼睛,最终什么也没说,沿着那条唯一的土路,与那些妇人一样,拼命向前跑去。
徐瑶目送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山的轮廓里。
她在村口的石碑旁坐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动了。
她将村民们原本储存用来点灯取暖的火油翻找出来,一桶一桶,机械地泼洒在每一间屋舍,每一个角落。
泼洒在那些残破的尸体和凝固的血泊上。
最后,她站在村子的中央,掏出身上仅剩的一盒火柴。
“呲…”
火柴划亮,微弱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
她松开了手,火苗坠落。
冲天的烈焰猛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痛苦的过往。
火光映照着徐瑶平静到近乎麻木的脸庞,她张开双臂,如同拥抱,又如同献祭,最终被汹涌的火舌彻底吞没。
这场大火燃烧了一天一夜,却又怪异的没有蔓延到树林。
它将李家坳这个写满了污秽与罪孽的村庄,连同其中所有的肮脏与不堪,一同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