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头痛欲裂的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手上传来的剧痛,然后是怀里不对劲的触感。
他一低头,看见他娘那张老脸近在咫尺,再一扭头,对上门口四双直勾勾的眼睛。
“啊!!!”
一声比凌循刚才那声尖叫更惊恐的男高音从李建军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整个人像被烙铁烫了一样,猛地想推开怀里的人,却牵扯到自己的断指,疼得他又是一声惨嚎。
王婆子也被儿子的惨叫惊醒,她一睁眼,看到的是儿子扭曲痛苦的脸,和自己赤条条贴在儿子身上的样子,她毛骨悚然的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到门口那几张震惊的脸。
“哎哟我的娘诶!!”
王婆子发出尖锐爆鸣,声音堪比杀猪,她手忙脚乱地想扯被子遮羞,却发现被子被两人压得死死的,只能胡乱地用干枯的手掌去推搡儿子,“滚开!你个孽障!滚开啊!”
母子二人在床上不断翻腾,又因为动作过大牵扯伤口滚作一团,他们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尖叫,活像两只在热锅上挣扎的癞蛤蟆。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李建军又羞又怒,他扯着嗓子咆哮,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三个村妇这才如梦初醒,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胖婶反应最快,赶紧拉着另外两个还在发愣的妇人,又顺手一把拽住还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凌循,忙不迭地退出了屋子,中途还贴心地帮他们把那扇破门给带上了。
门一关上,屋里立刻传来叮铃哐啷的声响。
王婆子压抑的哭声和李建军暴躁的咒骂不断响起,显然是那母子二人在手忙脚乱地找衣服穿。
院子里,三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交流间充满了无声的呐喊。
胖婶清了清嗓子,试图压下想往上翘的嘴角,她压低声音对凌循说:“新媳妇,别怕,别怕…这…这…”
她“这”了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刚才那幕。
凌循适时地抬起头,眼圈泛红,小脸煞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三位婶子,他们...建军哥和娘,他们平时就是这种关系吗?”
这话问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直击灵魂。
三个妇女的表情更加丰富了。
瘦高个妇人立刻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分享绝密八卦的激动说道:“哎哟喂,这可不敢乱说!不过…建军他爹死得早,王婆子一个人把他拉扯大,那是真当眼珠子疼啊!成天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了!”
“就是就是!”另一个老太太也忍不住插嘴,眼神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
“之前他们家也买过一个媳妇,模样也挺周正,就是性子烈,不肯听话,顶撞了王婆子几句,后来好像是因为偷家里钱想跑,被建军发现,给失手给打死了!为这事,建军还跑胡三那边闹过,最后胡三还赔了点钱了事呢。”
胖婶接过话头,神秘兮兮地补充:“你别看他家院子破败,人家家底子厚着呢!建军他爹早年在外头工地出事死了,赔了十几万呢!这王婆子前头那个媳妇打死才多久,屁都没放一个,就又让胡三家给物色了一个!”
她说着,拍了拍凌循的肩膀,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但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现在看啊...啧啧,怕是之前那媳妇,也不全是顶撞那么简单,指不定是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才被...”
三人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眼神,自行脑补了一出母子乱伦,杀人灭口的乡村伦理大戏。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地拉开。
李建军脸色铁青,双眼布满血丝,杀气腾腾地冲出来。
他目标明确,直奔凌循,扬起那只完好的手就要扇下来:“你个贱人!我打死你!”
他当然记得昨晚的事,记得是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像个恶鬼一样把他和他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记得那钻心的疼痛和屈辱,刚刚那副场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哎呀!建军!你这是干啥!”胖婶反应极快,一把拦住了李建军,“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打新媳妇!”
“就是啊!亲戚朋友都快来了,你把新媳妇打坏了,这席还办不办了?多晦气啊!”瘦高个妇人也赶紧帮腔。
李建军气得浑身发抖,他想说“她昨晚打了我和我妈!”这句话,可这话说出来谁信?
一个刚被买来的瘦弱小姑娘,能把他们母子俩打成这样?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他疯了,或者让这三人以为自己在为刚刚的场面找借口!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在凌循身上,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凌循则害怕地往胖婶身后缩了缩,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无辜。
“你...你给我等着!”李建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他恶狠狠地瞪了凌循一眼,猛地一甩手,怒气冲冲地朝院外走去。
李建军一走,屋里王婆子那抑扬顿挫的哭嚎声就更清晰了:“哎呀我滴个老天爷啊!我没脸见人了啊!让我死了算了啊!”
三个妇女互相使了个眼色,胖婶轻咳一声,对凌循说道:“新媳妇,你先在院里待着,俺们进去劝劝你婆婆。”
说着,三人便推开门,鱼贯进入了那间依旧弥漫着酒臭和尴尬的屋子。
凌循耸耸肩,迈着轻快的步子,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竖起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屋里的动静。
屋里,王婆子正捶着炕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是那个天杀的小贱人!是她害我们啊!她不是人!她是恶鬼啊!”
胖婶坐在炕边,拍着王婆子的背,语气诚恳地劝道:“嫂子快别这么说,新媳妇胆子小,刚才吓得够呛呢,俺们都知道,你们娘俩昨晚是高兴,多喝了几杯,这喝多了,发生点啥...意外,也正常!谁还没个喝断片的时候呢?”
她嘴上说着正常,但那语气里的意味深长,连屋外的凌循听了都想笑。
“不是!不是酒!是她!是她把我们弄成这样的!她力气大得吓人!她还打建军!”王婆子急赤白脸地辩解,试图将她们飞散的思绪强行拉回来。
瘦高个妇人接口道:“是是是,俺们知道,知道。”
这敷衍的态度,分明就是不信。
“可新媳妇细胳膊细腿的,咋能把建军那么大个小伙子打了,还把你们…咳咳,摆弄成那样?嫂子,你是不是…唉,是不是舍不得儿子娶媳妇,心里不痛快…”
“放你娘的屁!”
王婆子被这臆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舍不得他?我巴不得他赶紧娶媳妇生孙子!是那个许静!她是个妖怪!”
这时,凌循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她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凑到门口委屈巴巴地说道:“几位婶子,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从昨天被带到这儿,我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就被建军哥和娘又打又骂,昨天晚上,你和建军哥说要庆祝,就在那里喝酒,我见你们喝多了,想扶您回自己屋休息,您还骂我,说我多管闲事,让我滚远点,我哪敢不听您的…”
她这番说辞,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把自己完全放在了一个被拐卖过来受尽屈辱的位置上。
三人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看吧,就是王婆子心里不痛快,借酒撒疯,还不准新媳妇管。
结果喝多了和儿子滚到了一起,现在醒了又想赖在新媳妇头上,这种婆婆欺负媳妇,甚至嫉妒媳妇的戏码,她们可见多了,只是没想到王婆子玩得这么花,这么炸裂!
王婆子听许静竟然如此颠倒黑白,把她说成一个对自己儿子有歪心思的恶婆婆,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连昨夜对她的恐惧都被这滔天的怒火压了下去。
“你放屁!你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王婆婆子尖叫着,从炕上挣扎着就要扑下来打凌循。
凌循吓得惊叫一声,柔弱不能自理地往后躲,嘴里还喊着:“婶子!婶子你看!她又打我!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吗?既然你自己都舍不得儿子,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
“放了我”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瞬间劈醒了屋里四个女人。
王婆子的动作僵住了,三个劝架的村妇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胖婶一把按住蠢蠢欲动的王婆子,语气沉了下来:“嫂子!这人也买了,席也要办了,你知道村里的规矩的。”
“就是!许静,这话以后可不能提了!”瘦高个妇人也严厉地看向凌循。
另外的老太太也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有啥事等今天酒席办完了,关了门,你们自家人再慢慢说道!现在客人都快来了,赶紧收拾收拾,这像什么样子!”
王婆子看着眼前三个明显偏向外人,还自以为洞悉了一切的村妇,又看看那个躲在后面,眼神里却带着嘲弄的许静。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知道自己完了。
她不可能放这个许静离开,更知道自己跟儿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只能把这个恶鬼暂时留在家里,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经过今天早上这一闹,她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她几乎能想象到,等到酒席散后,她王婆子和儿子李建军的“风流韵事”会以怎样的速度传遍整个山村,成为未来几十年人们茶余饭后最劲爆的谈资。
她的脸色灰败,眼神绝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瘫坐在炕上。
凌循看着她那副如同死了爹妈的表情,心情格外愉悦。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这乌烟瘴气的村子,这令人作呕的母子,正好拿来给她解闷。
院子外已经隐隐传来了人声,过来吃席和帮忙的村民开始陆陆续续地来了,这场注定鸡飞狗跳的喜宴,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