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倭国北部海域,海雾弥漫。
“嘿——呦!”随着一声粗犷的号子,一张沉重的渔网被拖上了“银岛丸”号的甲板,银亮的鱼获在潮湿的木板间活蹦乱跳。老渔民松本信纲蹲下身,正准备分拣,目光却猛地凝固在网中一个绝不属于海洋的生物身上。
那是一个穿着破损不堪、式样奇特的深蓝色制服的男人,他双臂死死抱着一段扭曲的破碎船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连接。一柄从中断裂的太刀,仍牢牢系在他的腰间,刀柄上的纹饰虽被海水浸泡,却依稀可见不凡。男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色,胸口有一道可怕的凹陷伤,随着微弱的呼吸,偶尔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老天爷……是个人!还活着!”松本惊呼起来,连忙招呼儿子上前帮忙。
佐藤健一是在剧烈的颠簸和浓重得化不开的鱼腥味中恢复意识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着胸腔里的碎玻璃,剧痛钻心。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简陋船舱顶部摇晃的昏黄灯泡,身下是冰冷、潮湿的甲板。记忆的碎片疯狂涌入脑海——遮天蔽日的巨浪,鲸群悲怆而愤怒的嘶鸣,青皮犀牛海兽那摧枯拉朽的冲锋,最后,是一切画面定格于那位蓝衣少女凌波而立,那双俯瞰众生、冰冷彻骨的金色眼眸。
“醒了!他醒了!” 松本的儿子看到他睁开眼,惊喜地用倭语朝舱外喊道。
几个小时后,一艘涂装严肃的海上保安厅高速巡逻艇破开海浪,接走了重伤的佐藤健一,直接送往最近的军事医院进行最高级别的监护和治疗。
在强效药物和一位拥有“治愈之手”异能的僧侣共同努力下,佐藤健一勉强脱离了生命危险。他刚一恢复清醒,甚至来不及感受身体的虚弱,就用嘶哑而急切的声音要求面见特殊事务处理社的最高负责人——“立刻!马上!事关国运!”
东京,防卫省地下三百米深处,绝密的会议室。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昂贵的空气净化系统发出微弱的嗡鸣。厚重的合金墙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仿佛将室内凝重的气氛压缩到了极致。屏幕上,正播放着佐藤健一在接受治疗期间,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的叙述录音。
“……绝非已知的任何秘境生物……其智慧程度极高,能精准指挥海洋生物进行复杂的战术配合……那少女,形态与人类无异,其控水能力已至出神入化之境,绝非寻常异能,更像是……掌控法则!实力保守预估在洞玄中期以上,甚至可能更高……其坐骑海兽,力量恐怖绝伦,能轻易撞毁我社最新式的快速反应舰……”
佐藤健一虚弱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恐惧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在场所有倭国高官和超凡部门首脑的心上。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
“人形……高智慧……可以掌控海洋……” 防卫省事务次官山田隆一喃喃自语,镜片后的眼睛里先是震惊,随即闪烁起难以抑制的、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这……这可能是我们大倭民族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具价值的‘活体秘境’!一个全新的、拥有至高力量的种族个体!”
“没错!” 特殊事务处理社的社长,身材矮壮的中村达也猛地一拍桌面,实木会议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因激动而满脸通红,“如果能成功捕获她,进行活体研究,我们或许能解析她操控水流、与海洋生物沟通的基因秘密和能量运行方式!这对于我国的水下作战能力、对于超凡力量本质的理解,将是颠覆性的、跨越时代的提升!甚至……可能借此窥见神话中才存在的……长生之秘!”
巨大的利益前景,像魔鬼的低语,瞬间点燃了所有与会者内心最深处的贪婪。之前的恐惧和人员装备的损失被选择性遗忘,取而代之的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份“天赐瑰宝”攫取到手的决心。
“根据佐藤队长的叙述,以及之前‘海神丸’等捕鲸船遇袭的规律和坐标分析,”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情报分析官站起身,用激光笔指着电子地图上标记的几个猩红点,“可以明确判断,这个未知的智慧种族,或者说至少该个体,对捕鲸行为抱有极端的仇视。这是她们最大的行为逻辑特点,也是我们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突破口。”
“既然如此,那就投其所好。” 一个苍老却如同古钟般沉稳的声音响起。坐在首席一侧,一直闭目养神的柳生宗一郎缓缓睁开双眼。他身着传统的深色武士服,腰间佩着一柄看似古朴的武士刀,气息沉凝如深渊,仅仅是坐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会议室的定海神针。他是倭国现存为数不多的铸神境剑道大师之一,也是此次抓捕行动内定的核心战力。“派出最先进的舰船伪装捕鲸船,配备最强的拘禁设备。我们几个老家伙,亲自上船押阵。”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会议室另外两名同样气息磅礴的身影。一位是身穿白色阴阳师狩衣,面容清癯,指尖始终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灵力的安倍晴海,传承悠久的阴阳术与结界大师。另一位则是穿着黑色劲装,身形精悍如豹,眼神开合间精光四射的武藏野刚,精通忍体术与一击必杀的暗杀之道。三人皆是铸神境后期或中期的强者,堪称倭国超凡界明面上最顶尖的战力集合。
“有三位大师亲自出手,必定万无一失!” 社长中村达也兴奋地躬身,语气充满了谄媚与确信,“我们会调动所有资源配合,确保行动成功!船上会秘密配备最新型的‘灵子崩坏’抑制器、连穿甲弹都无法瞬间破开的高强度记忆合金网、以及足以让巨鲸瞬间昏迷的强效灵能麻醉剂!务求……抓活的!”
详细的行动计划在高效而隐秘的节奏中迅速制定。一艘名为“第九文明丸”的、经过特殊改装的“捕鲸船”悄然从长崎港离港。它的外观、气味,甚至甲板上刻意泼洒的暗红色血迹,都与真正的远洋捕鲸船别无二致。但在其经过特殊加固的船壳之下,隐藏着远超巡洋舰的动力系统、能抵御重型鱼雷直接撞击的复合防御法阵、以及遍布船舱各处的捕获装置。
柳生宗一郎、安倍晴海、武藏野刚三位铸神境强者,如同融入大海的水滴,收敛了自身绝大部分气息,伪装成普通船员、观测员甚至厨师,分散在船上关键位置。他们的眼神锐利而冰冷,如同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资深猎人,耐心地蛰伏着。
一张以仇恨为诱饵,以国家野心为驱动,以三位铸神境强者为致命钢钳的罗网,在浩瀚无垠、却暗流汹涌的太平洋上,悄然张开。而它的目标,那位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尚一无所知、依旧在巡弋守护着她的海洋子民的龙族公主——敖月,正驾驭着碧波,向着这片预设的战场,悠然前行。
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