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使者才刚远去,就迎来了排场更大的队伍。
这一次,不再是使者,而是真正的王驾。
地平线上,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一面绣着咆哮狮首与交叉利爪的巨大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宣示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兽王,“黄金狮子”凯撒,亲自来了。
他没有乘坐华丽的座驾,而是骑乘着一头体型堪比小山的巨型科多兽,兽身上覆盖满铜片。
他本人身材并不像烈爪那般肌肉虬结,却更加匀称挺拔,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面容刚毅,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开阖间,自有睥睨天下的威严。
他的到来,带着千军万马的磅礴气势,让整个联盟瞬间陷入了窒息般的寂静。
所有族人,无论原属哪个部落,此刻都感受到了灵魂层面的战栗,那是面对食物链顶端存在的本能恐惧。
他们纷纷跪伏下来,头深深低下,不敢直视王驾。
苍狼和老祭司率领着联盟高层,快步迎出,在科多兽前十步外便跪地行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恭迎兽王陛下!”
凯撒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们身上过多停留,他的视线扫过整个联盟营地,掠过那些整齐的房屋、远处的盐田、族人们身上明显优于他处的生活痕迹。
最终,定格在了那片被划为禁区的宁静坡地。
“神使,在何处?”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苍狼连忙起身,躬身引路:“神使大人正在静修,请陛下随我来。”
雷牙如同最忠诚的石像,守在静修地的入口。
即使面对兽王那沉重的威压,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只是握紧长矛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得到过苏棠的吩咐:“谁来都一样,别吵我就行。”
科多兽在坡地前停下,凯撒利落地翻身而下,他只带了烈爪和两名贴身近卫,跟着苍狼,走进了这片连他都感到一丝奇异的宁静之地。
然后,他看到了苏棠。
与他想象中任何一种形象都不同。没有宝相庄严,没有智慧光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或恭迎。
她只是随意地窝在一张铺着雪白熊皮和柔软精灵布的巨大躺椅里,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精灵织毯,似乎刚刚小憩醒来,眼神还带着点迷蒙的水汽。
阿彩正跪坐在一旁,用小银刀细心地为她削着水果。
这幅景象,与营地外肃杀威严的王驾仪仗,形成了荒谬到极点的对比。
烈爪忍不住低下头,嘴角微微抽搐,想起了自己当初被问“会不会按摩”的窘境。
凯撒的脚步微微一顿,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错愕。
他统治着广袤疆域,见过无数英雄、枭雄、智者、狂徒,却从未见过……这样的。
“你就是神使?”凯撒开口,声音依旧沉稳,带着审视。
苏棠揉了揉眼睛,总算看清了来人。
嗯,气场很强,长得也不错,就是带的人多了点,有点吵。
“嗯。”她懒懒地应了一声,算是承认。
然后,她目光在凯撒那匀称而充满力量感的身体上扫过,似乎想到了什么,用还带着点鼻音的腔调,问出了那句让在场其他人魂飞魄散的话:
“你……会按摩吗?”
空气,瞬间凝固了。
苍狼和老祭司差点当场晕厥。
烈爪和近卫们瞳孔骤缩,几乎要控制不住拔出兵刃。
雷牙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如同即将扑出的猎豹!
她……她竟然问兽王陛下……会不会按摩?!
这已不是怠慢,这简直是……亵渎!
凯撒脸上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纹。
他身后的金色长发无风自动了一下,周身的气息变得危险而压抑,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不容丝毫冒犯的威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下。
凯撒的目光,却再次扫过了苏棠身下那罕见的雪熊皮,她身上那明显出自精灵之手的魔法织毯,她旁边少女手中精致的银刀和鲜嫩的水果……
以及,她眼中那纯粹到没有任何杂质的慵懒和理所当然。
联想到烈爪报告中那句“近乎于自然”,联想到联盟种种不可思议的文明迹象,联想到精灵族都主动交好……
那即将爆发的怒火,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奇异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古怪情绪。
不是愤怒,不是羞辱,而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还有一丝对眼前这个雌性那深不可测底气的忌惮。
他,统治万里疆域的兽王凯撒,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如此无礼荒诞的问题问住,并且……他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发作。
凯撒深吸了一口气,把胸口郁结的浊气缓缓吐出。
他脸上恢复了平静,甚至嘴角勾起了一抹含义难明的弧度。
“不会。”他给出了和当初烈爪一样的答案,声音听不出喜怒。
“哦,”苏棠似乎有点遗憾,小声嘀咕了一句,“看来力气大的都不太会这个。”
她放弃了让大陆最强者给她按摩的想法,重新窝回毯子里,这才仿佛想起了对方的身份,补充了一句:
“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先说好,太远的地方我不去,太麻烦的事情我不干。”
苍狼等人已经快要把头埋进土里了,完全不敢看兽王陛下的脸色。
凯撒看着苏棠,沉默了片刻。
他发现,自己原先准备好的所有招揽、试探甚至威慑的话,在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神使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且多余。
他忽然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