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本营——王城,议事厅。
王益深端坐在主位上,脸上那副和善可掬的笑容已经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冷漠。
他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茶汤上的浮沫。
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厅堂之下,王腾恭敬地垂首站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砰。”
王益深将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上,清脆的声响让王腾的肩膀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办不成事。”
王益深的声音很平淡,没有怒斥,没有责备。
却比任何咆哮都让王腾心惊胆寒。
“一个二阶觉醒者,被一个刚出学宫的一阶新人当众打脸,还被人一招秒杀。”
“王腾,你这些年,长进都在哪儿?”
王腾的头垂得更低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叔父教训的是,是侄儿……轻敌了。”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王益深冷笑一声,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那个叫白取心的史诗级天魂觉醒者,确实够强。
一招秒杀二阶觉醒者,这是他都没有想到的。
这样的潜力,必须尽快解决。
他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王腾精神一振,连忙抬起头。
脸上带着一丝急于表现的狠厉。
“叔父放心,都安排好了!”
“我已经派人,用匿名的渠道‘通知’了天照会那边的负责人。”
王腾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告诉他们,有一支‘肥羊’,携带着‘贵重物资’,即将路过他们的防区。”
“天照会那帮人,贪婪又狂妄。”
“他们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王益深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
王腾继续说道:“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提醒’了天照会。”
“那支小队里,有一个姓苏的女孩。”
“哦?”王益深终于抬起眼,看向王腾,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
“苏家和天照会因为几处矿区的归属权,摩擦不断,早就积怨已深。”
王腾的语气愈发得意。
“就算陆禾那小子有三头六臂,面对含怒出手的天照会精锐,也只有死路一条。”
“最关键的是,”王腾压低了声音。
“这一切都发生在我们王家的势力范围之外,又是由天照会动的手。”
“事后蓬莱城那边追查起来,也只会是倭国和苏家之间的又一桩烂账,绝对牵扯不到我们王家身上。”
至于苏晓雨和苏家有没有关系,谁会在意?
王益深听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窗外,是王家大本营热火朝天的景象,井然有序,固若金汤。
随即他又想起王思途,脸上不由浮起一丝怒意。
之前他特意带着王思途,就是想帮其打破心中的“魔咒”。
然而结果似乎并不理想。
王思途的“心魔”,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不过只要陆禾消失……
“一个传说级的天魂,就这么死了,可惜啊。”
王益深的声音幽幽传来。
像是在惋惜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即将破碎。
……
“是我想的那个天照会吗?”
白取心停下了往嘴里塞肉干的动作,看向陆禾。
阿俊紧握着方向盘,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陆禾。
陆禾的目光依旧看着车外。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是你想的那个。”
阿俊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是一个普通人,在归墟之眼这种地方讨生活,靠的就是经验和谨慎。
而经验告诉他,有些名字,本身就代表着麻烦。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上闪过一抹厌恶。
“天照会那帮杂碎,在归墟之眼横行霸道惯了。”
“他们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运输主干道在他们地盘上的途经点,私设关卡。”
“美其名曰‘清缴游荡异兽,保障线路安全’,实际上就是拦路抢劫。”
阿俊踩着油门的脚下意识地松了半分,车速慢了下来。
车灯的光柱,照亮了前方泥泞路面上一个巨大的、不知名野兽留下的脚印。
“他们不敢惹那些大家族的车队,专门挑我们这种落单的,或者看起来没什么背景的小队下手。”
“要么交‘过路费’,要么……就得被他们羞辱刁难一番。”
阿俊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和屈辱。
“我听说上个月,就有一支从民间公会接了任务的小队,因为不肯交虚空结晶,被他们打断了腿。”
“最后报到补天城,军方给倭国施压。倭国那边表面上服软,表示会处理。”
“但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还有些话,阿俊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们这辆车,一个司机,四个刚从稷下学宫出来的年轻人。
在那些人眼里,简直就是任由欺凌的软蛋。
王益深这一手,何止是驱虎吞狼。
他是在虎去吞狼的路上,先扔了一群疯狗。
他算准了,以天照会的德性,必然会找陆禾他们的麻烦。
若是陆禾忍气吞声,那锐气便挫了,难成气候。
若是陆禾头铁硬刚,就算能过去,也必然会消耗实力,甚至减员。
等到了苏家面前,更是毫无胜算。
“私设关卡?”白取心舔了舔嘴唇,眼睛里冒出一种兴奋的光。
“那不是正好?咱们正好缺钱,有人送上门来,多好。”
他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瘦得像根竹竿的身体里,仿佛住着一头永远喂不饱的凶兽。
洛冰秀眉微蹙。
她看了一眼陆禾平静的侧脸,心中暗叹。
这个王益深的心思,果然比毒蛇还毒。
他这是算准了年轻人的血气方刚,一步一步,都设好了套。
苏晓雨一直没说话,昏黄的光线下,她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
陆禾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去看忧心忡忡的阿俊,也没有理会跃跃欲试的白取心。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在碑林,有人冒犯了三百万战死的英魂。”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车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不是在说给谁听,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的审判。
对先烈的“大不敬”,是等同于谋逆的死罪。
按秦律,当夷三族。
王益深以为他设下的是一个恶心人的圈套,一个消耗他们实力的陷阱。
可在陆禾看来,王益深这是办了件大好事。
他不仅送上了一处矿脉,还贴心地把行刑的路线都规划好了。
这份“礼”,不可谓不重。
陆禾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阿俊,嘴角微微扬起。
“阿俊。”
“啊?在,陆队长。”阿俊一个激灵,连忙应道。
“开快点。”
陆禾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
“我有点等不及了。”
“……”
阿俊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