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巧慧神色平淡,仿佛他们言语之间谈论生死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姑祖母,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巧慧就先走了。”她转身离开。
“站住!”太后厉喝一声!“哀家让你走了吗!”
薄巧慧微微偏头,斜瞥她一眼:“姑祖母还是先想法子说服皇上吧。”
“放肆!你敢嘲讽哀家!”太后气极,指着刘恒斥道:“恒儿!你就这般看着!”
“母后。”刘恒微微蹙眉,“您现在情绪太过激动,儿臣明日再来看您。”
他跟随薄巧慧一同走出宫殿,吩咐着侍候的宫人:“太后需要静养,莫让旁人来打扰,若她有什么要求,尽管来寻朕。”
“诺。”
几句话的时间,薄巧慧已经带着宫人走远,刘恒并未急着追上去,他回了一趟宣室殿,召集中郎令,卫尉与中尉。
再去太子宫时,身后的宫人小心翼翼的捧着被红绸覆盖的物品。
“那是什么?”薄巧慧问道。
宫人捧着上前,刘恒猛的掀开红绸。
红绸之下,赫然是……
“旌节?”薄巧慧惊呼!
“嗯,太后与皇后都对你抱有恶意,朕不能保证每次都会及时赶到,若有危险,你可凭旌节调动宫中侍卫,护好自己。”
这个东西,确实很有用,她面上带了些笑意:“巧慧谢过皇上。”
“你好好休息,朕回去处理政务了。”
刘恒很少见她笑,她好像总是平静的,就连故意气人,语气也格外平淡。
抓不住,握不着,令他也无从下手,他的身体最近有些差了……他真切的意识到,比起启儿,他真的老了。
但好歹能护住她……
时间转眼便到了夏季,天气炎热,薄巧慧更不爱外出走动,每日倚在摆着冰盆的榻边,看着刘恒专门让人搜罗来的有意思的书简。
一名宫人捧着木牍走到榻边:“良娣,太子殿下来信。”
“嗯。”薄巧慧目光黏在书简上,随口道:“拿去丢了吧。”
“呃……诺。”
在少陵原待了一段时间,刘启便安慰好了自己,开始给薄巧慧传信,木牍上写着他在少陵原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情。
他每次传信回去,都会眼巴巴的等着回信,却从来没有收到过。
算了,巧慧能看到就好,她肯定还在怪他,只要他坚持下去,她一定会被他打动的……
不过,谁也没想到,皇上的病情会发展的如此迅速,不过数日,便已经到达昏迷不醒的地步。
太医令不敢外传,只告知了皇后与太后。
窦漪房的状态并不好,皇上移情别恋,对她不闻不问,她独自住在在空荡荡的椒房殿,乌黑的发间显露银丝,就连眼间的细纹都多了数道。
听闻皇上病重的消息,她坐在案前愣了许久,他要死了?
毕竟是她真心爱过的人,她微垂着眼皮,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着。
但同时,她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皇上病重,她是皇后,统领后宫,可趁机除去那个毁了她后半生的女人。
她站起身,走到书案面前,提笔在木牍写字,她起初是写给启儿的,他是太子,自然要继承他父皇的皇位……
可写完之后,她笔尖一顿,可启儿现在就敢为了那个女人忤逆她,若登基为帝,会不会为了那个女人恨上她。
不,不行!她还需要做别的准备,她有些焦灼的抠着指甲……
对了!武儿!武儿最是孝顺,若是启儿执意因为那个女人记恨她,就休怪她……
她写了两片木牍,特意吩咐,送去给梁王的木牍一定要快!至于给太子的那块,要等梁王到了再送出。
信送了出去,她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上皇后的朝服,赶到了宣室殿。
只见太后紧紧握着刘恒的手,坐在床边,伤心不已:“恒儿,你一定要好起来啊,别让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薄巧慧带着宫人站在一旁。
窦漪房冷哼一声:“来人!将这个魅惑君上,祸乱后宫的女人给本宫拖下去鸩杀!”
“窦漪房!”太后不悦,“恒儿还在病中!你与她若有恩怨,尽管去殿外处置!哀家不会拦你!但你若扰了恒儿清静!”
“是,母后,臣妾知道了。”她转头吩咐道:“还不把她拉去殿外!”
“我看谁敢。”薄巧慧掀开宫人捧着的红绸,玄色的旌节显露人前,“此乃皇上亲自授予,予我调动宫中侍卫的权力。”
窦漪房惊的双眼圆瞪,而后心中升起一股莫大的悲哀,皇上居然连这个都给她……
薄巧慧手持旌节走到殿外:“皇上刚刚陷入昏迷,皇后便在宫中兴风作浪,可见其心叵测。”
“本宫不得不防,将皇后软禁椒房殿,待到皇上醒来再做处置。”
刘恒早在授予旌节之前,便打好了招呼,因此薄巧慧命令一下,侍卫们便立即执行,方才威风八面的窦皇后,现在被押送回了椒房殿。
窦漪房死死的盯着薄巧慧,她只是暂时失利,她是不会输的……
太后对薄巧慧手持旌节一事,同样十分震惊。
哎!恒儿糊涂啊!但她转念一想,她乃皇帝的生母,没有人可以动她,便放宽了心。
薄巧慧本来也没想动她,她回到殿内,对着太后恭敬道:“姑祖母,皇上病重,臣妾实在担心,会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对皇上下手。”
“这段时间,就劳烦姑祖母守着皇上了。”
她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自己的儿子日渐衰弱,滋味应当也不太好受吧……
父皇病重,刘武日夜兼程带兵往长安赶来,在窦漪房传信的第二天傍晚,他便到了。
现在宫中都在薄巧慧的掌控之中,是否放行入宫,自然也是她说了算。
负责皇宫外围护卫的中尉前来求见:“良娣,是否放行?”
薄巧慧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皇上病重,朝堂局势不稳,梁王日夜回京或许别有所图,本宫需要先和梁王见上一面,稍加试探,再决定是否放他入宫。”
“是,良娣,臣这就为您安排宫殿。”
现在的梁王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面容尚且带着几分稚气。
当他看到一身天青色曲裾长裙,清丽绝伦的女子缓缓踏入宫殿时,忍不住愣了神,就连双颊都染上了羞红,年少慕艾最难遮掩。
薄巧慧将殿内的宫人都打发了下去,走近些,捏了捏他的脸颊,轻笑一声:“脸红了?你喜欢我?”
刘武红着脸,却挺直了腰杆:“嗯!本王喜欢你,想让你做我的王妃。”
“是吗,可我听说,你是皇后最疼爱的小儿子,但我跟皇后不死不休,你会站在谁那边呢?”
“当然是你!”刘武苦笑,“我的生母是慎夫人,她是被皇后害死的,这么多年,我日日小心谨慎,生怕流露出一丝丝恨意,便性命不保。”
薄巧慧继续问道:“那你想不想报仇?想不想当皇帝呢?”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算什么皇子!本王自认为不输于太子!”刘武眼中满是野心。
“我可以帮你。”薄巧慧轻声道,“但我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日后你做了皇上,皇城的守卫就依旧交给我来掌控。”
这意味着,他的性命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刘武毫不犹豫:“好,我答应你!”
“空口无凭,我凭什么信你?”薄巧慧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推到了他面前,“这里面是一颗毒药,吃下去,我就信你。”
刘武握着玉瓶的手微微攥紧,声音中带着几分执拗:“我可以吃,但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真的登基了,能娶你当我的皇后吗?”
“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还想娶媳妇儿?”刘武的心顿时一凉,却听到薄巧慧继续说道:“等你长大几岁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