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巨掌托着艾拉残破的小小身躯,颤抖着、艰难地飞回,轻轻地将她放在了林羿和海女斗罗之间的冰冷地面上。完成使命的瞬间,巨大的冰掌轰然崩碎,化为漫天晶莹的冰尘消散。
“艾拉!!!”林羿目眦欲裂,连滚带爬地扑到艾拉身边!双手颤抖着,却不敢触碰那焦黑残破的身体,仿佛一碰就会彻底碎掉!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那个会甜甜叫他哥哥、会用星光为他指引方向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她的未来…
“咳…咳咳…”海女斗罗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带着冰晶的血沫。她强行引动神力的代价巨大,气息再次跌落到谷底。但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眸子,死死盯着艾拉眉心那点微弱的星光,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魂核…未散…星光…未熄…还有…救!”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如同两道冰锥,狠狠刺向这片空间另一个角落的阴影!
那里,海龙斗罗如同被遗忘的残骸,枯坐在冰冷的暗金地面上。毁灭的冲击波同样将他掀飞,身上本就恐怖的伤口再次崩裂,深紫色的长袍被自己的鲜血和污垢浸透,紧紧贴在枯槁的身体上。他低着头,乱发垂落,遮住了脸庞。
然而,就在海女斗罗那两道冰冷刺骨、蕴含着滔天怒意与质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瞬间——
海龙斗罗枯槁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乱发滑落,露出了他那张枯槁、灰败、如同蒙尘石膏般的脸。但此刻,这张脸上,那双曾经燃烧疯狂、后来化为死寂空洞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被海女斗罗冰掌救回的、艾拉那残破不堪的小小身躯!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艾拉焦黑的脸颊上,落在她眼周那彻底化为飞灰的星轨纹路留下的焦黑空洞上…那空洞,仿佛也烙印进了他的眼底。
随即,他的目光缓缓上移,越过艾拉残破的身体,落在了海女斗罗身上——看到了她胸口那覆盖着蔚蓝冰膜的恐怖贯穿伤,看到了她嘴角不断溢出的、带着冰晶的血沫,看到了她眼中那燃烧生命也要守护同伴的冰焰!
最后,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被彻底碾碎、被反复鞭笞后的麻木与空洞,缓缓地、一寸寸地,移向了这片空间真正的核心——那半截通天剑碑基座!
此刻的剑碑基座,景象惊心动魄!
它被毁灭性的冲击波狠狠扫中,巨大的碑体上,那些刚刚加速弥合的暗金裂痕再次崩开,甚至比之前更加狰狞!边缘流淌的暗金光芒如同凝固的血液,黯淡无比!缠绕其上的星光锁链虚影更是明灭不定,许多地方已经断裂、消散!
然而,就在这濒临破碎的绝境之中!
碑体最深处,那股源自擎天撑地的古老意志,被外来的神罚亵渎彻底点燃了最原始的愤怒!被神罚金矛轰击的创伤处,残留的毁灭金光如同毒蛇般侵蚀着碑体结构,试图将其彻底瓦解!
但就在这侵蚀与毁灭的核心!
异变发生了!
嗤嗤嗤——!
那些顽固残留、试图瓦解碑体的神罚金光,竟被一股源自剑碑本源的、更加古老、更加蛮横、更加沉凝的意志强行“抓住”!并非驱逐,而是…吞噬!如同大地吞噬陨星!
暗金色的碑体深处,无数道细密的、玄奥难言的甲骨文如同活了过来,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黑光!这些文字疯狂旋转、缠绕,形成一个微型的、深不见底的漩涡!那蕴含着神圣毁灭意志的金光,竟被这玄奥的文字漩涡强行撕扯、拉入碑体深处!
嗡——!!!
整座剑碑基座猛地一震!发出一种混合着痛苦与某种奇异满足的沉重嗡鸣!
碑体表面那些巨大的裂痕边缘,暗金色的光芒骤然变得粘稠、凝实!如同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粘合剂”!崩裂的趋势竟被强行止住!更令人惊骇的是,那些吞噬了神罚金光的甲骨文所在区域,暗金色的碑体上,竟隐隐浮现出几缕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却散发着神圣与毁灭气息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古老而神秘,仿佛铭刻着某种更高层次的法则碎片!
它竟然在强行吞噬、炼化神罚的力量!用以…修补自身!加固结构!甚至…烙印法则!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消化”毁灭的恐怖气息,从修复中的剑碑基座深处弥漫开来!与整个蓝洞空间的地脉煞气结合得更加紧密,更加不可分割!
这颠覆性的一幕,如同最后的、也是最沉重的一击,狠狠砸在了海龙斗罗那早已破碎不堪的信念之上!
他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寒风中的枯叶。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死死盯着剑碑上那新生的、吞噬神罚的暗金纹路,瞳孔深处最后一丝名为“守护”的微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守护?
他守护的圣柱,在神罚面前如同纸糊。
他效忠的大祭司,早已化为尘埃。
他视为灾祸、必杀之而后快的“根源”,此刻却在吞噬着神罚的力量,修复着维系岛屿存亡的地脉核心!
而他,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圣柱守护者之首,做了什么?在毁灭降临之时,他如同死狗般瘫坐,眼睁睁看着一个异族的小女孩燃烧本源,为守护这片空间而付出双眼和生命的代价!看着另一个守护者拖着残躯,燃烧生命去拯救!
守护?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嗬…嗬嗬…”海龙斗罗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枯槁的脸上肌肉扭曲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自己枯瘦如柴、沾满血污的右手。
那手中,紧紧攥着半截东西。
是那柄陪伴他征战一生、象征着他圣柱守护者身份与力量的紫晶权杖!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尺长的断裂杖柄,紫晶破碎,黯淡无光。
他空洞的目光落在断裂的紫晶杖柄上,看了许久。然后,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一掰!
咔嚓!
一声清脆却令人心头发冷的脆响!
那仅存的半截紫晶杖柄,在他枯瘦的手指间,应声而断!化为几块更加细小的、毫无光泽的紫色碎片,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冰冷的暗金地面上。
他松开了手,任由最后一点象征着他身份与荣耀的碎片从指间滑落。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彻底化为死寂黑暗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毫无情绪地,望向了林羿和海女斗罗的方向。
没有杀意,没有仇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之前的绝望和茫然。
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的、彻底的死寂。
如同燃尽后的灰烬,再无一丝火星。
他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将自己更深地蜷缩进那片阴影里。乱发再次垂落,遮住了他的脸庞,也遮住了那双只剩下黑暗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彻底与这片空间,与这荒谬的一切,隔绝开来。
林羿看着滚落在地的紫晶碎片,又看向阴影中那个蜷缩成一团、散发着浓烈死寂气息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愤怒?怜悯?或许都有,但此刻更多的是冰冷的紧迫感!
艾拉残破的身体就在眼前,气息微弱到随时会断绝!眉心那点星光如同风中残烛!而头顶,那个贯穿大地的恐怖孔洞依旧存在!残留的神罚金光与地脉煞气在孔洞边缘疯狂湮灭,发出刺耳的嘶鸣!千道流那冰冷的神念如同跗骨之蛆,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空间上方,如同悬顶之剑!他随时可能发动第二次攻击!或者,派遣更强大的存在,通过那个孔洞降临!
“海女前辈!”林羿猛地转头,看向气息同样微弱、却眼神执拗的海女斗罗,声音嘶哑而急迫,“艾拉不能死!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那个洞…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唯一的死路!”
离开?从那个被神罚贯穿、残留着毁灭力量、如同地狱之门的孔洞离开?这无异于自杀!但留在这里,等死吗?
海女斗罗燃烧着冰焰的眸子扫过艾拉眉心那点微弱的星光,又看向头顶那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孔洞,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远处那片毁灭能量依旧狂暴翻涌的河床巨坑,落在了那半截正在艰难吞噬神罚、修复自身的通天剑碑基座之上!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划过她燃烧的脑海!
“等…”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因为强行压制痛苦而扭曲,“…剑碑…吞…神罚…断…后路!”
林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脏狂跳!
利用剑碑吞噬神罚的关键时刻,引动地脉核心最后的力量,彻底摧毁那个孔洞,甚至…摧毁通往这里的路径!为逃亡争取时间!但也意味着,他们可能永远失去这个庇护所,甚至可能被崩塌的空间埋葬!
这是赌命!用所有人的命,赌一线渺茫的生机!
“好!”林羿没有任何犹豫,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光芒!他挣扎着站起,炼脏境的内息强行催动,皮肤下黯淡的玄黄纹路再次亮起微光。他必须尽快恢复一丝力量!
而海女斗罗,则艰难地挪动身体,盘膝坐起,双手虚按在身下的暗金地面上。她闭上双眼,眉心处一点蔚蓝光芒艰难亮起,试图再次沟通这片空间残存的海神神力与岛屿意志,为那最后的、毁灭性的断后一击积蓄力量!
冰冷的暗金河滩上,艾拉残破的身躯静静地躺着,眉心星光微弱。阴影里,海龙斗罗蜷缩如石。林羿与海女斗罗如同两尊伤痕累累的雕塑,在为最后的搏命积蓄着微薄的力量。头顶,毁灭的孔洞如同神只冰冷的眼眸,注视着下方蝼蚁的挣扎。
而在那孔洞之外,残破的海神岛圣山之巅。
千道流悬浮于空,周身笼罩在淡淡的金色光晕之中。他那张俊美而淡漠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指尖,那点凝聚着神罚之力的金光已然散去。
“竟然…抗住了?”他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目光穿透云层,仿佛能洞穿大地,落在那片混乱的地脉深处,“那股吞噬神罚的气息…还有那点残存的星光…异数…当诛!”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有金光开始凝聚,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内敛,却蕴含着更加恐怖的湮灭意志!这一次,他要彻底抹平这片空间,碾碎其中所有的蝼蚁!
就在他指尖金光即将成型的刹那——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带着大地彻底愤怒的恐怖震荡,猛地从地脉深处爆发出来!整个圣山剧烈摇晃!山体表面瞬间裂开无数道巨大的缝隙!
千道流指尖的金光骤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