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个周末,黄莉雅都在为咖啡馆的新季度菜单忙碌着,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个休息日的早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卧室,祁国栋看着妻子难得的熟睡面容,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对已经醒来在看书的祁安和正在玩积木的小云舒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今天爸爸去帮妈妈看店,给你们和妈妈一个惊喜。”
祁安瞪大了眼睛,带着几分怀疑:“爸爸,你会做咖啡吗?”
祁国栋整理着衬衫袖口,脸上是工作中常见的笃定:“看说明书不就会了?没什么难的。”他想象着黄莉雅等会儿看到一切井井有条、甚至能喝上他亲手制作的咖啡时惊喜的表情。
然而,“雅舍”咖啡馆的复杂程度,远超祁国栋的想象。
那台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意大利半自动咖啡机,在他眼里仿佛一台精密的外星仪器,布满按钮、旋钮和蒸汽管。他拿起一本手冲壶的说明书,又瞥了一眼意式咖啡机的操作指南,眉头渐渐锁紧。
第一位客人点了一杯拿铁。祁国栋深吸一口气,回忆着黄莉雅平时的步骤。
磨豆……分量好像不太对。压粉……力度似乎没掌握好。启动萃取……咖啡液流出得断断续续,颜色浅淡,像是受了委屈。打奶泡更是灾难现场,蒸汽管发出的刺耳尖啸吓得他手一抖,牛奶不是打成滚烫的“洗衣液”,就是只有薄薄一层粗泡,根本无法拉花。
当他把一杯颜色浑浊、表面漂浮着不规则白沫的“拿铁”端给熟客时,对方看着这位平日里只能在新闻里见到的市委书记此刻系着围裙、一脸严肃地端出这样一杯饮品,表情十分精彩,强忍着笑意道了谢。
黄莉雅被祁安悄悄打电话“报信”后,带着两个孩子赶到店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祁国栋站在咖啡机后,如临大敌,操作台上洒落着咖啡粉,牛奶渍斑斑点点,他正对着一杯失败的作品眉头紧锁。而几位熟客则坐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善意的、看好戏的笑容。
“国栋?”黄莉雅轻声唤道。
祁国栋闻声抬头,看到妻子和孩子,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窘迫,摸了摸鼻子:“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黄莉雅走上前,看着那杯“杰作”,又看看丈夫沾着咖啡渍的衬衫袖口,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的倦意被浓浓的笑意取代。祁安也跟着哈哈大笑,小云舒虽然不懂,但看到妈妈和哥哥笑,也拍着小手咯咯笑起来。
“我的祁大书记,”黄莉雅笑得弯起了眼睛,“看来治理城市比征服这台机器要容易得多啊。”
祁国栋无奈地摇摇头,自嘲道:“隔行如隔山,我认输。”
笑过之后,黄莉雅眼中泛起温柔的光。她走上前,没有收拾残局,而是拿起一条干净的围裙,亲自给祁国栋系上,动作轻柔。“来吧,祁同学,”她声音里带着笑意,“今天给你开个速成班。”
她站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开始真正的教学:
“首先,磨豆的粗细要像细砂糖……”
“压粉要平稳均匀,用巧劲,不是蛮力……”
她的手掌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引导着他感受那份恰到好处的力度。
“萃取时间要看咖啡流出的状态,像蜂蜜一样的赭红色才是对的……”
“打奶泡时,要让蒸汽管在牛奶里找到一个漩涡,听,是这种‘嘶嘶’的撕裂声,不是尖叫……”
她的声音轻柔而清晰,带着咖啡师特有的专注。
祁国栋收敛了所有杂念,认真听着,跟着她的指引操作。在这个他并不熟悉的领域里,他放下了所有的身份和光环,成了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并肩站立的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一种静谧的温情。
祁安和小云舒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卡座里,看着爸爸妈妈。祁安小声对妹妹说:“看,爸爸在跟妈妈学本领呢。”
终于,在黄莉雅手把手的指导下,一杯由祁国栋主要操作、奶泡还算绵密、甚至勉强能看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的拿铁诞生了。
祁国栋郑重地将这杯咖啡端到黄莉雅面前,眼神里带着期待,如同等待老师评阅试卷的学生。
黄莉雅尝了一口,点点头,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嗯!虽然造型还有待加强,但味道……及格了!”
那一刻,祁国栋脸上露出的笑容,竟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