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则紧随其后，从另一个最现实的，也是最能引发恐惧的角度，发动了致命一击！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朱元璋的脚边，抱着他的龙腿，放声泣声道：“皇爷爷！”
“这些异族之人，身在京城，包藏祸心啊！”
“他们每日窥探我京城防务，绘制我山川地理，怕是早就对我大明的虚实了如指掌！”
“一旦他们与边疆外敌内外勾结，那我京师重地，将危在旦夕啊！”
这番话，直接就戳中了所有京官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京城的安全问题！
这可是天大的事！
朱允炆见自己成功煽动起了众人的情绪，猛地一下抬高了声调，用一种极具煽动性的语气，指着朱高迪的方向嘶声喊道：“此非‘开放’，乃是‘引火烧身’！”
“是开门揖盗啊！！”
他猛地一回头，再次指向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朱高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句最终的道德审判！
“高迪老弟！”
“为了他那点所谓的‘万国来朝’的虚名！”
“为了那些肮脏的商业利益！”
“他竟然置我大明江山、置我京城百万军民的安危于不顾！”
这一刻，他仿佛化身为了正义的使者，道德的化身！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吼出了那句他憋了整整一年的，最恶毒的诅咒！
“其心可诛啊！！”
“其心可诛”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奉天殿！
那些之前被火炮吓破了胆的文官们，此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个个全都激动得满脸通红！
没错！
没错没错！
允炆殿下说得太对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富国强兵！
这是在自掘坟墓！
这是在拿整个京城的安危开玩笑！
“陛下！其心可诛啊！”
“请陛下严惩此等逆贼！”
“此等行径，与叛国何异？！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一时间，群情激奋！
整个奉天殿，彻底炸了锅！
“血统”！
“祖训”！
“安全”！
三条最致命的绞索，在朱元璋、朱高炽和朱允炆这祖孙三人的联手之下，已经死死地，死死地套在了朱高迪的脖子上！
这一次，没有任何可以“诡辩”的空间！
没有任何可以偷换概念的余地！
所有的指控，全部都建立在最不容置疑的事实之上！
所有的罪名，全部都建立在最根本的民族情感之上！
整个奉天殿，在这一刻，彻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审判庭！
朱元璋是主审官！
朱高炽和朱允炆是原告！
满朝文武，是义愤填膺的陪审团！
而朱高迪，就是那个已经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百口莫辩的，唯一的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剜在他的身上！
就在这万众瞩目、千夫所指的绝境之中。
朱高迪，动了。
他缓缓地，从那张原本就不属于他的龙椅旁，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
慢得就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一样。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没有愤怒。
甚至连一点点辩解的急切都没有！
有的。
只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的、绝对的从容！
甚至。
在那从容的眼底深处，还藏着一抹淡淡的、对眼前这一切愚蠢闹剧的……不屑！
没错！
就是不屑！
就好像一个站在四维空间的高等生物，在俯视着一群还在为了争夺一根骨头而打得头破血流的蚂蚁！
这算什么局？
这就想困住我？
简直是笑话！
既然你们跟我讲“血统”，跟我讲“祖训”，跟我讲那套老掉牙的“华夏之辩”。
那好！
那我就陪你们玩玩！
只不过。
这一局的规则，得由我来定！
我不跟你们辩解什么叫“万国来朝”。
我也懒得跟你们解释什么叫“商业利益”。
既然要玩，咱们就玩把大的！
咱们直接把这桌子，给彻底掀了！
我要把你们脑子里那些固守了几千年的、腐朽得都要发霉的“核心概念”，全部打碎！
然后！
再由我，一点一点地，给你们重塑起来！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大殿内回荡，每一声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朱高迪没有看任何人。
他径直走下了御阶，走到了大殿的最中央。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了一脸狞笑的朱高炽。
扫过了满眼怨毒的朱允炆。
最后。
定格在了龙椅之上，那个正处于暴怒边缘的朱元璋身上。
他轻轻地掸了掸衣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
开口了。
声音不大。
也没有任何嘶吼的意味。
但却清晰无比地，压过了大殿内所有的嘈杂，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皇爷爷。”
他对着朱元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在回答您的问题，在接受您的审判之前。”
“孙儿有一个问题，想请教皇爷爷，也想请教在座的诸位大人。”
还要提问？
都死到临头了，还要提问？！
所有人都懵逼了！
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拖延时间吗？！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他，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没有说话，但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
他倒要看看，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孙子，在这个必死的局里，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朱高迪直起了身子。
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两把刚刚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
他抛出了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问题！
“当年。”
“我汉家衣冠南渡，偏安一隅，是为何故？！”
轰！
这个问题一出，全场皆惊！
所有人都傻了！
这……这算什么问题？！
这跟现在的事情有半毛钱关系吗？！
这不就是揭伤疤吗？！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朱高迪的声音，已经如同连珠炮一般，再次炸响！
“是因为我汉人的血统不够纯正吗？！”
“是因为我们的祖宗不够尊贵吗？！”
“是因为我们不够讲究‘非我族类’吗？！”
一连三个反问！
每一个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胸口！
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朱高迪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声如洪钟！
“不！”
“都不是！”
“是因为那北方的铁骑，比我们的刀剑更锋利！”
“是因为那蒙古人的回回炮，比我们的城墙更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