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师的话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那个冲动的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站在了舞台中央的立麦前。她对着评委席的方向重重鞠了一躬，尤其在宴清的位置上多停留了两秒，这才对音响师点了点头。
前奏响起，是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抒情慢歌。
女孩闭上眼睛，酝酿了片刻情绪，然后张开了嘴。
“……”
第一个音出来，方文山的身体就是一僵。
第二个音出来，张亚冬端着茶杯的手悬在了半空。
第三个音出来，宴清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如果说原唱是天籁之音，那这位选手的演唱，大概就是天雷滚滚。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避开了正确的音高，像是喝醉了酒在钢丝上跳舞，颤颤巍巍，随时准备摔个粉身碎骨。
一曲终了，女孩还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脸上带着自我感动的陶醉。
现场的观众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随即，一些角落里传来了压抑不住的噗嗤声。
何老师再次展现了他无与伦比的控场能力，他面带微笑地走上前：“谢谢，谢谢这位选手的演唱，充满了……嗯，充满了感情。让我们来听听三位评委老师的意见。”
他把这个烫手山芋第一个丢给了离他最远的张亚冬。
张亚冬放下了茶杯，拿起话筒，言简意赅。
“谢谢，下一位。”
女孩脸上的陶醉瞬间凝固了。
何老师立刻转向方文山，期望他能说得委婉一些。
方文山扶了扶眼镜，沉吟片刻，用他惯有的文艺腔调开了口：“你的勇气值得敬佩，但是你的音准，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进行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且……没有打算回来。”
这话说得比张亚冬要长，但意思没什么区别。
女孩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豆大的泪珠在里面打转，摇摇欲坠。
所有人的视线，包括那个女孩求助般的注视，都集中到了宴清身上。
“宴清老师？”何老师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宴清拿起话筒，没有立刻评价她的歌声，反而先对着女孩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李娜。”女孩抽噎着回答。
“李娜，你好。”宴清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又温暖，“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刚才冲过来握住我的手时，是不是特别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女孩愣愣地点头。
“那就对了。”宴清继续说道，“一个人在极度激动和紧张的状态下，是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气息和声带的。你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见我这件事上，所以轮到唱歌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对不对？”
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了女孩的心坎里，她拼命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对不起，宴清欧巴，我……我太激动了，我给你丢脸了！”
“不，你没有给我丢脸。”宴清摇了摇头，他的话语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你只是太在乎这次机会，也太喜欢我了，所以没发挥好。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吧，谁让我长得这么帅，影响你发挥了呢？”
他最后一句带着点自嘲的玩笑，瞬间让现场凝重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观众席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和善意的起哄声，连方文山和张亚冬都有些始料未及地看着他。
【LV4的花言巧语发动，你成功地把选手的演唱失误，归咎于自己的个人魅力。】
宴清在心里叹了口气，当个评委可真累。
女孩破涕为笑，但眼泪还是止不住。
“好了，别哭了。”宴清对着台下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麻烦拿支笔和一张纸给我。”
工作人员很快递了上来。宴清低下头，在纸上唰唰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向舞台上的女孩。
“虽然这次不能让你晋级，但你的勇气值得鼓励。这个送给你，回去好好练歌，下次有机会，唱给我听。”
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着那张签名，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在何老师的催促下，她几乎是冲下台，从工作人员手里抢过那张纸，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对着评委席九十度鞠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
但宴清很快就发现，他高兴得太早了。
有了第一个“成功案例”，接下来的录制开始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上台的选手们规矩了不少，至少不会再直接冲向评委席。她们会好好地走到舞台中央，好好地唱歌。
然而，唱得好的是凤毛麟角，大多数都和第一位选手在伯仲之间。
“谢谢，你的高音部分很有……爆发力，但是有点失控。”
“下一位。”
“想法不错，但这首歌可能不太适合你。”
评委们的点评言简意赅，淘汰了一批又一批。
诡异的是，每一个被淘汰的选手，在听到结果后，都没有立刻离场，而是会满怀期待地看向宴清。
“宴清老师，我……我也很喜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宴清老师，我是你的十年老粉了！求签名！”
“欧巴！”
宴清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渴望的脸，拒绝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评委席上出现了奇特的一幕。张亚冬负责冷酷说不，方文山负责文艺劝退，而宴清则变成了签名机器。
他的桌子上，淘汰选手的号码牌越堆越高，每一张背面，都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在中场休息，工作人员上来补水的时候，方文山终于忍不住了，他侧过身子，压低了嗓子对宴清说。
“宴清啊，我怎么感觉我们今天不是来当评委的？”
宴清正活动着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闻言挑了挑眉：“那我们是来干嘛的？”
“我感觉我们是来给你当保安的。”方文山指了指宴清桌上那堆签名，“你看，好好的一个《超级女声》，硬是让你变成了《宴清长沙粉丝见面会》。我们俩，就是负责维持秩序，把不合格的粉丝劝退，然后由你来发安慰奖。”
连旁边一言不发的张亚冬，都投来了一个表示认同的注视。
宴清哭笑不得：“我能怎么办？她们都快哭了，我总不能再往人心上捅一刀吧。”
“你就是心太软。”方文山摇了摇头，拿起水喝了一口，“等着吧，我看下一个上来的，说不定就要唱你的歌了。”
方文山的嘴，有时候跟开过光一样。
休息结束，下一位选手登场。
这是一个打扮很时髦的女孩，看起来信心十足。她站定后，对着评委席，特别是宴清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三位老师好，我叫王莉，今天我要演唱的歌曲，是特别献给我唯一的偶像，宴清老师的……《I believe》！”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方文山转过头，给了宴清一个“你看吧”的表情。
宴清则是不动声色，心里却咯噔一下。这首歌的难度可不低，尤其是里面的情感递进和高音部分，非常考验唱功。
【前方高能！前方高能！！！】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音乐前奏响起，女孩握紧了话筒。
当她唱出第一句时，宴清就觉得自己的后槽牙有点疼。
调子，是歪的。
情感，是滥的。
更要命的是，她为了模仿宴清的唱腔，刻意压着嗓子，结果弄得不男不女，听起来异常别扭。
尤其到了副歌部分，那句经典的“I believe”，她卯足了劲往上冲，结果直接冲破了音，发出了一声近似于杀鸡般的锐鸣。
“噗……”
宴清清楚地听到，身边的方文山没忍住，笑喷了。
他自己也差点破功，只能死死地绷住脸，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专业素养。
整个演播厅，陷入了比刚才更加诡异的寂静。
女孩自己也知道唱砸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何老师走上台，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僵硬了：“非常……非常有勇气的一次演唱。让我们……听听评委老师的意见。这一次，我想，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这首歌的原唱，宴清老师吧？”
瞬间，所有的灯光，所有的镜头，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了宴清一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