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终于降临。
郁林郡的城楼上,白日里那股令人发疯的肉香,虽然已经散去,却好似变成了无数根看不见的针,依旧在扎着城中每一个士兵的神经和肠胃。
整整一天,他们就在城楼上,眼睁睁地看着城外的八万大军,像过节一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那震天的欢呼声,那肆无忌惮的笑声,比最锋利的刀子,还要伤人。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吕蒙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渗出了血丝。
他胸口那股被气出来的逆血,到现在还没完全顺下去,一呼吸,肺都是疼的。
“子敬,你说……那小畜生到底想干什么?”吕蒙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躁。“他带八万人来,就是为了在我们城下搞烧烤大会的吗?”
鲁肃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城外那连绵不绝的营寨。
他看不懂。
他完全看不懂孙绍的套路。
这个年轻人,行事完全不按常理,每一步都踏在他最意想不到的点上,让他引以为傲的智谋,变成了一个笑话。
这种被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快要把他逼疯了。
……
与此同时。
孙绍的中军大帐内,同样是灯火通明,气氛热烈。
地上扔满了啃光的骨头,空气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
孙绍、太史慈、凌统、林浩、林东几人围坐在一起,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嗝……”林东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拍着自己滚圆的肚皮,瓮声瓮气地说道:“爽!太他娘的爽了!
绍哥,你看到城楼上那个吕蒙的脸没有?都绿了!我估计他想把咱们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
太史慈也擦了擦嘴,笑着摇头:“少主,你这招也太损了。我站在前面,都能感觉到城墙上那帮人的怨气,跟刀子似的。”
“损?”孙绍拿起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油,脸上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
“这就叫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把布巾往桌上一扔,站了起来,环视着众人。
“白天的开胃菜吃完了,弟兄们也吃饱喝足了。”
“现在,该上正餐了!”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股子让人心悸的玩味。
“白天,让他们闻肉香,听咱们的笑声,这是从精神上折磨他们。”
“到了晚上,咱们就得从肉体上,给他们来点刺激的!”
孙绍走到帐篷门口,指着郁林城,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我要让他们,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他转过身来,目光扫过自己的四员大将。
“传我命令!”
“从现在开始,亥时起,每个时辰,都给我派一队人马,去城下给老子敲锣打鼓!”
“不用真的攻城,就是给我摇旗呐喊!制造出要总攻的架势!”
“喊完了就跑!等他们刚躺下,下一波接着上!”
“东子、慈叔、凌叔、浩子,你们四个,一人负责一个时辰,给我轮着来!”
“我要让吕蒙和鲁肃,还有他手下那四万残兵,一晚上都他妈给我瞪着眼睛,竖着耳朵,等着我们去临幸他们!”
“什么叫惊喜?这就叫他娘的惊喜!”
话音落下,整个大帐,先是一静。
随即,林东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双牛眼瞪得溜圆,兴奋地一拍大腿!
“卧槽!绍哥你这招也太绝了!这不就是让他们守活寡吗!哈哈哈!这个我喜欢!”
他扛起自己的狼牙棒,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绍哥你放心!第一个就交给我!我保证给他们闹个天翻地覆!”
太史慈和凌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震撼和……同情。
对城里那两位仁兄的同情。
白天用肉香勾着你的胃,晚上用战鼓摧残你的神经。
这双管齐下,别说是人了,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得被活活折磨疯了啊!
少主的手段,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也越来越让人胆寒了!
……
亥时(晚9点)。
郁林城的守军,在经历了白日一整天的精神折磨后,早已是身心俱疲。
除了必要的巡逻队,大部分士兵都已回到营房,想抓住这宝贵的时间,好好睡一觉。
吕蒙和鲁肃也刚刚从城楼上下来,正准备商议对策。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咚咚!”
“杀啊——!!”
城外,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战鼓声和喊杀声!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敌袭!!敌袭!!”
城楼上,凄厉的警钟声疯狂地敲响,瞬间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刚刚躺下的士兵们,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连盔甲都来不及穿戴整齐,手忙脚乱地抓起兵器就往外冲。
“怎么回事!孙绍小儿连夜攻城了?!”
吕蒙脸色大变,一把抓起佩剑,和鲁肃一起,发疯似的冲上了城楼。
只见城下,火光冲天!
数千名孙绍军的士兵,高举着火把,如同一条狂暴的火龙,朝着南门直冲而来!
为首一员猛将,肩扛一根硕大的狼牙棒,在火光下狰狞得如同魔神降世,嘴里还不停地嗷嗷大叫:
“城里的孙子们!你林东爷爷来送温暖了!快开门迎接啊!”
“给老子杀!!”
城墙上的江东军,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张弓搭箭。
“放箭!快放箭!”一个校尉声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就在那条火龙即将冲到弓箭射程范围之内时,却猛地停了下来。
他们不冲了。
他们就在那里,举着火把,用尽全身力气,敲打着盾牌,用最污秽的语言,问候着城楼上所有人的亲属。
骂了足足一刻钟。
然后,在城上守军惊愕的目光中,那员扛着狼牙棒的猛将,嚣张地大笑三声,大手一挥。
“弟兄们,收工!回去睡觉!”
数千人,令行禁止,掉头就跑,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叫骂声,和城楼上一群目瞪口呆的江东军。
“……”
吕蒙站在城楼上,风吹过,他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被耍了!
“噗——”
又是一口压抑不住的逆血,喷了出来。
“孙绍……竖子!我必杀你!!”
子时(晚11点)。
刚把士兵安抚下去,准备重新部署防务的吕蒙,屁股还没坐热。
“咚!咚!咚!杀啊——!”
西门外,战鼓声和喊杀声,再次冲天而起!
这一次,是太史慈领的队。
全城再次鸡飞狗跳!
丑时(凌晨1点)。
北门。凌统。
寅时(凌晨3点)。
东门。林浩。
一夜之间,郁林郡的四座城门,被轮番骚扰。
每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每一次,都是在你最困倦,神经最松懈的时候,给你来上这么一下。
城里的四万江东军,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一夜未眠,一个个双眼通红,眼圈发黑,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天色微亮。
当第五轮的战鼓声再次响起时,许多士兵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手里握着兵器,身体却在不停地发抖。
鲁肃扶着墙垛,一夜未睡的他,此刻看起来比打了败仗那天还要憔悴。
他听着城外那嚣张的鼓声,感受着脚下城墙的震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只剩下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子明……我们……掉进了一个比合浦城,更可怕的陷阱里。”
“他不是要攻城。”
他的声音,在清晨的寒风中,抖得不成样子。
“他……他这是要活活把我们所有人,都给逼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