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魏王府。
府内静得落针可闻,曹操正眯着眼,慢条斯理地用一支玉匙搅动着小碗里热气腾腾的五石散,准备享受这提神醒脑的片刻。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江东情报的细作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报——!丞相!江东……江东出大事了!”
曹操的动作一顿,玉匙停在碗中。他抬起眼皮,扫了那细作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
“说。”
“孙权所吕蒙,率十万大军攻伐合浦,被……被孙策之子孙绍,以闻所未闻之法,一战击溃!”
细作吞了口唾沫,似乎在组织那匪夷所思的语言,“孙绍……他……他大开城门,诱敌深入,而后在城内……挖满了茅厕陷阱。
焚烧辣椒为毒烟,还在所有水井中投放巴豆……吕蒙十万大军入城之后,几近全军覆没,被熏倒、被坑陷、腹泻不止者不计其数,最终……最终逃回者不足四万!”
细作话音落下,偌大的厅堂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侍立在旁的荀彧眉头紧锁,手不自觉地捻着胡须。一向沉稳的程昱,双眼也微微睁大,似乎在飞速盘算此事的真伪与影响。
角落里,体弱多病的郭嘉捂着嘴,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上却泛起一抹奇异的潮红。
过了许久,曹操才将那碗五石散轻轻推到一旁,缓缓开口,声音里竟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茅坑?辣椒?巴豆?”
他猛地一拍大腿,仰天大笑,笑声洪亮而畅快,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下落。
“哈哈哈哈!妙!妙啊!此子乃不世之奇才!这仗打得,比戏文还有趣!有魄力!有前途!太有前途了!”
夏侯惇一脸费解,上前一步,抱拳道:“魏王,孙氏内耗,江东军心动摇,正是我等挥师南下,一举平定江东的天赐良机!”
曹操笑声一收,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未经雕琢的璞玉。
“元让啊,目光要放长远些。为何要费我军一兵一卒,耗我军一粒一粟,去看一场本就该上演的好戏呢?我们坐着,看戏,不好吗?”
他转头,望向那还在咳嗽的郭嘉。
“奉孝,你来说说。”
郭嘉止住咳嗽,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魏王明鉴。孙策传位于弟,本就是当年情势所迫的权宜之计。
如今他长子孙绍横空出世,又以如此惊世骇俗之法大败吕蒙,名望正盛。这江东之主的位置,究竟该谁来坐,文章可就大了。”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慧黠的光。
“我等无需动武,只需在他们这锅滚油里,再添上一把柴。”
曹操身体前倾,兴致盎然:“如何添?”
“以天子之名,下诏。”郭嘉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册封孙绍,为吴王。总领江东事务,世袭罔替。”
“什么?!”夏侯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不就是明着告诉天下人,孙绍才是正统,孙权是篡位的吗?那孙权还不当场气死?
“对!就是这个味道!”曹操猛地一拍桌子,兴奋得双颊泛红,
“他孙权不是自立为吴王吗?好,我就封他侄子当吴王!他不是要‘清君侧’讨伐逆侄吗?我便以大汉天子之名,告诉全天下,谁为君,谁是侧!”
“名不正则言不顺。我这是在帮他们孙家,明晰长幼尊卑,理顺家庭伦常啊!我曹孟德,何其心善!”
程昱抚须点头,冷冷地补充道:
“此计一出,孙权便从讨逆之师,变成了以臣伐君的叛贼,大义尽失。
而孙绍手握朝廷诏令,便是名正言顺,孙伯符的那些旧部,人心所向,不言自明。
届时,江东必将陷入一场不死不休的内战,再无力北顾。”
曹操心满意足地点着头,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孙权接到消息后暴跳如雷、呕血三升的模样,更能看到那叔侄二人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精彩场面。
“好!就这么办!”
他对着一旁的文书官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即刻拟旨!用词要恳切,情感要真挚,把朝廷对故冠军侯长子嫡孙的殷切期盼和高度认可,都给我写进去!务必让天下人都感受到我大汉的仁德!”
“另外,再给我用最好的蜀锦,把‘名正言顺’这四个大字,裱起来,一同送到江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