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沿着干涸的河床前行,接近一百人的商队踩着雨季末尾还算湿润的泥土。
突然,大地开始震颤。
“角马群!”一个常年打猎的民兵嘶吼着指向地平线。
黑压压的兽群如潮水般涌来,成千上万只蹄子踏出雷鸣般的轰响,卷起的尘土遮蔽了半边天空。商队迅速靠拢,民兵们护着后勤组和指挥组,躲到安全的位置,枪口对准奔腾的兽群。
“打边缘的!别让它们冲过来!”半耳队长大吼。
枪声炸裂,子弹穿透角马厚实的皮毛,鲜血喷溅在黄沙上。兽群惊慌转向,但仍有十几头倒在枪口下。
傍晚,一班和二班的二十四人留在原地剥皮、剔骨、熏肉,其余人继续前进。十一头角马的肉足够卡桑加吃上一周。
第三天商队抵达卢韦族的村落,土坯房围着一棵巨大的猴面包树,树皮上刻满古老的战纹。
玛蒂娜走在队伍核心位置,牙齿在阳光下闪烁。她掀开油布,露出货物——金表、玻璃杯、生锈但可用的砍刀、塑料水桶、几盒过期的抗生素以及一些铁质工具。玛蒂娜要给后面的部落留一些好东西,老铁匠特制的砍刀并没有拿出来。
卢韦族的酋长眯着眼,手指抚过刀刃:“你们要换什么?”
“牛,粮食。”玛蒂娜微笑,“或者……其他我们感兴趣的物资。”
恩贡贝冷笑:“帕帕的人上周来过,被我们赶跑了。”他挥挥手,族人牵来十头瘤牛,背上隆起的肉峰像小山般耸动。另有人扛来几袋木薯和玉米。
“再加点什么。”玛蒂娜突然说。
恩贡贝盯着她,最终点头。两个青年拎着一些蜂蜜出来,眼神既恐惧又兴奋。
酋长留下了所有的玻璃杯、十几把生锈的砍刀和所有的塑料桶,还选了一些铁质工具。
看在蜂蜜的面上,玛蒂娜留下了所有过期的抗生素。
临走时酋长拦住了玛蒂娜,勾了勾手。
玛蒂娜一脸微笑,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帕帕的金表。
酋长满意的笑着挥手。
玛蒂娜也笑着挥手道别。
三班班押送牛群和粮食返回卡桑加,运送小队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第四天商队到达了班图小部落,这个部落小得可怜,茅草屋顶塌了一半,村民瘦得肋骨分明。
“你的东西很好,但我最多可以给你五头牛……没有粮食。”族长佝偻着背,手指神经质地搓着一串兽骨项链。
玛蒂娜叹气,换了最低价的货——四把老铁匠设计的新式砍刀外加一把老式燧发枪换五头牛,其中一头牛还是牛犊。
半耳队长啐了一口:“亏了。”但他还是命令最后一个班护送牛群返程。
返程路上,他们撞见两头雌狮正撕咬一只羚羊。枪响后,狮子倒在血泊中,而那只受惊的羚羊也没逃过子弹。
“这下赚了。”半耳队长咧嘴笑,扛起狮子的尸体。
现在,商队只剩二排的四十多人和玛蒂娜。
狂龙踩过灌木丛。
“前面是基萨族的地盘。”一个民兵兵低声道,“这个部落很大……或许能换到更好的东西。”
玛蒂娜摩挲着民兵背上最后的一些货物,这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
二排的士兵们检查枪械,弹匣碰撞声清脆冰冷。没人知道下一个部落是朋友还是敌人。
但无论如何,卡桑加在等他们回去。
卡桑加方面。
当第一批角马肉送达时,季博达正站在熔炉前。
“商队进展不错。”他抹去额头的煤灰,对老铁匠说,“等他们带回更多物资……我们就能建真正的锻炉。”
远处,熏肉的烟雾升腾而起,像一条灰色的蛇缠绕着天空。
——生存与征服,从来都是一步步啃出来的。
商队深入腹地,民兵们踩着红土,扬起一片尘埃。玛蒂娜走在队伍核心位置,手指轻轻敲击着轻快的节奏——工业加工工具和奢侈品,这是此次贸易的核心筹码。
基萨族的村落比预想的要大,夯土围墙内,茅草屋顶连绵成片。男人们裸露的上身布满疤痕,腰间别着手工锻造的短刀,眼神警惕而贪婪。
玛蒂娜跳下车,掀开油布,露出货物——
-钢锯、锉刀、老虎钳,虽然锈迹斑斑,但在这里已是稀罕物。
- 几卷铁丝和螺栓,这些可以用来加固房屋或制作陷阱。
- 一面镜子,这可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基萨族的酋长大步走来,目光死死盯住那面镜子。他伸手触碰,镜中映出自己扭曲的脸——他这辈子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自己的模样。
“这些……能换多少?”玛蒂娜微笑,指尖点了点钢锯。
姆布兰加沉默片刻,突然转身吼了几句。族人牵来八头健壮的瘤牛,牛背上隆起的肉峰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我这里还有新式的用装甲板制作的砍刀。”玛蒂娜讨价还价。
最终,十头牛成了交易品,而基萨族如获至宝地捧着那些铁器,仿佛握住了工业文明的钥匙。
商队路过一处临时搭建的商栈——几顶破烂的帆布帐篷,却聚集了十几个小部落的游商。
这里的人更精明,也更识货。
“这铁丝……能编成捕兽夹。”一个独眼商人掂量着铁丝卷,咧嘴露出黑黄的牙齿。
玛蒂娜不急不躁,慢悠悠地展开最后的奢侈品——
-半瓶香水。
- 几枚彩色玻璃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
- 一把真正的折叠小刀,镀铬的刀柄让所有人瞪大眼睛。
女人们尖叫着围上来,手指颤抖着抚摸玻璃珠。男人们则盯着那把折叠刀,眼中闪烁着战士般的渴望。
最终,五头牛和三袋粗盐成交。
当商队调转方向时,十五头瘤牛低沉的哞叫声混着脚步的轧轧声,成了最踏实的凯旋曲。
二排的士兵们枪口朝外,警惕地扫视着灌木丛。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藏着土匪或野兽,但没人敢动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商队。
玛蒂娜靠在牛群旁边,数着剩下的货物——还留了两把锉刀和几颗玻璃珠,这是为“意外”准备的。
“下次,”她对二排长狂龙说,“我们该带更多镜子。”
雨水间隙的烈日炙烤着稀树草原,空气中蒸腾着热浪,连风都是滚烫的。商队的在崎岖的红土路上缓慢前行,牛群碾过干裂的地面,发出沉闷的轧轧声。十五头瘤牛低垂着头,粗重的喘息在燥热中显得格外疲惫。
狂龙背着一把ak47步枪,枪管上缠着褪色的布条。他眯起眼睛,扫视着远处稀疏的灌木丛,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玛蒂娜!”他粗声粗气地喊道,嗓音像砂纸摩擦,“咱们就这么空手回去?前面那片林子肯定有东西!打几头羚羊,晚上加餐!”
几个年轻的民兵立刻兴奋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摸向扳机,眼神里闪烁着狩猎的渴望。
玛蒂娜慢悠悠地摘下遮阳的破草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的目光冷静而精准,像一把量过利弊的秤。
“狂龙,你打得痛快,肉烂在半路上,喂苍蝇吗?”她嗤笑一声,手指往东边一指,“再往前走一天,离卡桑加只剩半天路程——那时候再打,肉还能新鲜运回去。”
狂龙挠了挠头,显然被说服了,但嘴上仍不饶人:“啧,女人就是磨叽……行吧,听你的!”
“但你可以先打几只,作为今晚的加餐。”玛蒂娜抿嘴一笑。
傍晚,狂龙终于等到了机会。
商队在一片水塘附近停下,因为是雨季末尾,水塘是满的,吸引了几只羚羊和一头落单的疣猪。
“安静!”狂龙压低声音,手势一挥,五名枪手迅速散开,匍匐在灌木后。
玛蒂娜没有阻拦,只是示意其他人看好牛群,自己则靠在车边,点燃一支皱巴巴的香烟,冷眼旁观。
“哒哒哒。”
枪声炸裂,惊起一群秃鹫。羚羊应声倒地,疣猪却发了狂,獠牙挑翻一丛荆棘,直冲向最近的枪手。
“妈的!”五班长怒吼,甩开ak47,抽出腰间的砍刀,一个箭步冲上去。刀光一闪,疣猪的喉咙喷出滚烫的血,溅了他一身。
“哈哈哈!今晚有肉吃了!”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得像个野蛮的战神。
猎物的处理必须快——非洲的炎热能让鲜肉在几小时内变质。
一些民兵们迅速架起简易的熏架,剥皮、剔骨、撒盐。
另一半民兵则挖坑生火,将内脏和碎肉丢进去,熬成一锅浓稠的杂烩汤。
玛蒂娜检查着收获:
- 一只羚羊。
- 一头疣猪。
- 偶然撞见的珍珠鸡,被流弹波及,算是添头。
“今晚可以大吃一顿了。”她点点头,踢了踢狂龙的小腿,“下次瞄准点,别浪费子弹。”
狂龙正啃着一块肉干,嘟囔着:“知道了,老板娘……”
夕阳西沉,稀树草原被染成一片赤铜色。商队距离卡桑加只剩半天路程,空气中已经能隐约嗅到营地炊烟的气息。
狂龙站在队伍中央,眯着眼睛扫视着远方起伏的丘陵。燥热的风掀起他破烂的衣角,露出腰间别着的两把不同型号的匕首——这家伙从来不相信只用一把刀就能解决问题。
五班、六班!他突然吼了一嗓子,声音像砂纸摩擦,左右散开,狩猎圈!两小时内回来!
没人质疑他的命令。这个浑身伤疤的年轻指挥官在战场上用敌人的颅骨证明过自己的判断——他说能打到猎物的地方,就一定有猎物。
五班十个人呈扇形向右侧灌木丛推进。班长是个精瘦的前矿工,此刻却像头猎豹般屈身前进。
几匹斑马正在啃食干枯的草茎,黑白条纹在暮色中格外显眼。
打中间那匹。五班长比了个手势。几支枪管同时抬起。
枪声惊起一群红嘴奎利亚雀。领头的斑马应声倒地,另外两匹刚窜出几步就被补枪放倒。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
剥皮时他们发现其中一匹母马怀着崽子。新兵犹豫着要不要扔掉,被卡福一巴掌拍在后脑勺:蠢货!胎盘在部落里能换两把盐!
左侧的六班就没这么顺利了。
他们撞见的是一头离群的非洲水牛——这种被猎人称为黑死神的巨兽肩高和人差不多,弯曲的牛角能掀翻越野车。
第一轮射击只激怒了它。受伤的水牛红着眼冲来,六班长的AK-47卡壳了。千钧一发之际,新兵扔出的开山刀劈在牛鼻子上,其他人趁机将七发子弹送进它的脑袋。
妈的...差点交代在这...六班长坐在血泊里,看着还在抽搐的巨兽。这头水牛足够全连吃三天,但代价是新兵的左手被牛角刮得血肉模糊。
当两个班带着猎物归来时,狂龙正用匕首削着木棍玩。
三匹斑马?不错。他瞥了眼五班的战利品,转头看到水牛时却突然咧嘴笑了,哈!你们他妈是去打仗还是打猎?
玛蒂娜指挥着把猎物大卸八块。斑马肉切成条抹盐挂起,水牛厚重的皮被完整剥下——这是制作皮鞋的上好材料。牛角锯下来时还带着血丝,能做成交易用的工艺品。
最肥美的水牛后腿绑在领头瘤牛的背上,渗出的血珠沿着牛毛滴落,在红土上烙下一串暗红的印记。
走!回家!狂龙招呼着。惊起的鸟群如同黑色的烟花,在渐暗的天幕下四散飞逃。
牛群哞叫,满载血腥与收获的商队向着卡桑加的方向驶去。车灯刺破暮色,像一柄烧红的利刃划开非洲的夜色。
当卡桑加的哨兵终于望见商队的影子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季博达站在围栏边,看着满载而归的队伍——十五头牛、新鲜猎物。他的目光落在玛蒂娜身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玛蒂娜跳下车,随手抛给他一块疣猪腿肉:“尝尝?狂龙那疯子现打的。”
季博达接过,指尖沾上温热的油脂。他咬了一口,肉质粗粝,却充满野性的鲜甜。
“不错。”他淡淡道,“下次……记得多带一些猎物回来。”
玛蒂娜挑眉:“怎么,饭不够吃了?”
季博达没有回答,只是望向远处正在扩建的熔炉。火光中,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工业化,从第一块铁开始。
——而生存,从每一口肉开始。
这几次交易证明了一点——工业品,哪怕是最低劣的工业品,在这里都是碾压级的硬通货。
“熔炉不能停。”他跳下哨塔,对老铁匠说,“下一批货……我们要自己造。”
远处,两个民兵正笨拙地学习抡锤,火星飞溅中,卡桑加的工业化齿轮,正一点点咬合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