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审讯室,气氛凝重。
言廷屏退了所有人员,只剩下他和戴着手铐的洛阳隔桌对坐。
洛阳脸上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带着技术天才特有的执拗。
他看着言廷,语气带着嘲讽:“言大队长,不去抓黛川,来找我这个阶下囚做什么?来看我笑话?”
“洛阳,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言廷身体前倾,目光如炬,“我怀疑黛茜的大脑里,被黛川植入了一种特殊的保密指令芯片。”
洛阳眉梢微挑,嘲讽道:“怎么,言大队长现在也开始相信这种科幻设定了?证据呢?就凭她对那位‘好父亲’死心塌地的忠诚?”
“不止是忠诚那么简单。”言廷声音低沉,“我仔细观察过她。每次谈话触及核心信息——比如‘黛川’这个名字本身,或者试图挖掘她可能知晓的、关于黛珂或其他敏感任务的深层记忆时,她的右侧太阳穴下方,”
言廷用手指精准地点了点自己头部的相应位置,“会出现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皮下悸动,伴随而来的是她明显的认知混乱和剧烈头痛。那不是生理性的,更像是……某种微型机械在强制干预神经活动时产生的共振和副作用。”
洛阳脸上的讥诮慢慢收敛,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作为曾经深度接触过黛川核心技术的参与者,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言廷描述中的关键点。
“那么芯片真的存在,如果这样长期与她共生多年……情况会比你想的复杂和危险一百倍!”
“应该是长期。”根据洛阳的结论,言廷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她的反应模式。她对‘黛川’这个名字的排斥是条件反射式的,仿佛触发了某种根植于思维底层的防御程序。这种超越普通洗脑的、近乎物理层面的思维阻断,让我高度怀疑存在硬件层面的介入。”
洛阳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这是他陷入技术思考时的习惯。
“…是…‘缚魂索’……”他喃喃自语。
“什么?”言廷追问。
“黛川以前提过一个代号‘缚魂索’的绝密项目,”洛阳抬起头,眼神严肃,
“目标是开发一种能与神经元长期共生、实现绝对信息控制和行为导向的植入式芯片。我当时以为他只是理论构想,没想到他早就研究……”他顿了顿,看向言廷,“如果真是‘缚魂索’,那事情就麻烦了。”
“麻烦在哪里?”
“在于它的‘共生’设计理念。”洛阳解释道,“为了确保不可移除和绝对控制,这种芯片很可能采用了生物相容性极高的柔性基质和微型探针阵列。它不是像普通芯片那样简单地‘放’在大脑里,而是它会随着时间推移,像树根长进土壤一样,与周围的神经组织和毛细血管网络形成微观层面的缠结和融合。时间越久,融合越深,界限越模糊。”
言廷的心猛地一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芯片,”洛阳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如果强行开颅取出,几乎等同于对她进行局部脑组织摧毁!最好的结果是认知功能严重受损,变成白痴;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死在手术台上,或者因为无法控制的出血和神经损伤变成植物人。”
言廷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那如果只是外部探测,尝试读取数据呢?”
“探测读取?更危险!”洛阳的声音带着警告,“‘缚魂索’的核心功能就是保密和防破解。它内部必然集成有多重主动防御机制。一旦检测到未经授权的探测信号,或者宿主的思维模式触发了预设的‘背叛阈值’……”
“会怎样?”
“‘暴走程序’会被激活。”洛阳吐出这几个字,眼神冰冷,“可能是瞬间释放高压电荷,烧毁关键记忆和思维脑区;也可能是释放内置的神经毒素;最可怕的是,直接执行‘人格覆写’,用预设的、绝对忠诚的傀儡程序覆盖掉她所有残存的自我意识。到那时!黛茜就不再是黛茜了,她会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没有思想的杀戮机器,比现在可怕十倍!你觉得,黛川会舍不得用这种手段来保证秘密不外泄吗?”
“也就是说,风险更大了?”言廷的心揪紧了。
“对!”也就是说疯癫,或者是癫狂那比疯癫更可怕,是人格的彻底抹杀!黛川绝对干得出来!”
“所以,没任何办法?”
忽然,
言廷眼神狠厉:“那就注射药物抑制在读取之后再慢慢研究。”…他顿了一下,眼神越发冰冷,“在她发生暴走癫狂后,我亲手把她给杀了!反正她横竖都是死。”
洛阳先是震惊他的冷血,恍惚的摇了摇头“不行!太残忍了!而且此路不通。就算冒风险…”,
他带着技术人士的冷静,
“言廷,这项技术在我的认知里远未成熟。它的核心目标很可能是潜伏共生和触发防御,但稳定、可远程读取的记忆存储功能? 我认为黛川当时的技术积累,很可能根本没能实现这一步,或者做得极其简陋。我们冒风险读出来的,大概率是一堆加密的底层代码和日志碎片,有用的信息微乎其微!”
“不,我不这么认为。”言廷立刻反驳,他的眼神锐利,基于多年与黛川交锋的了解,提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观点,“以黛川多疑、谨慎、追求绝对掌控的性格,他绝不会满足于一个只有‘枷锁’功能的芯片。他一定希望随时能‘查阅’他工具的状态,甚至提取工具可能接触到的、他未曾预料到的有价值信息。”
洛阳松了口气:“对,那就想办法入侵解密,吓到我了!”
“时间不够!办法先不变。”言廷决绝、语气笃定:“当我猜到这个芯片时已经推翻了我之前的认知。我更倾向于,他是为了防止任何潜在的、哪怕是万分之一可能。所以,芯片内部很可能存在一个存储核心,记录了大量的数据,包括但不限于黛茜执行的任务细节、接触的环境信息,甚至可能包括黛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通过黛茜感官收集到的情报。但是,读取这个存储核心的‘钥匙’和‘通道’,我认为已经被黛川用物理隔离或极其特殊的加密方式彻底锁死了,或者,只留给了他自己的唯一接口。”
这种认知超乎常人,洛阳愣住了,他仔细咀嚼着言廷的话。
从纯技术角度,他倾向于自己的判断;但从对黛川其人的了解来看,言廷的推断……似乎更符合那个老狐狸的行事风格。
一个只有惩罚和毁灭功能的芯片,和一个既能惩罚毁灭又能无声记录、但读取权限只有自己的芯片,后者显然更符合黛川那扭曲的控制欲。
“…对!…你说得对。”洛阳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复杂,
“如果是黛川,他确实干得出来。他就像个守财奴,既要锁住财宝,又要自己能随时查看。”洛阳想了想“不过…如果它真的存在一个活跃的、哪怕是单向的(只接收黛川指令或只发送状态报告)通信模块,基于言廷你的推断,这个模块可能设计得更为精巧和隐蔽。如果能捕捉并解析它……价值也会更大,”
洛阳又猜到一个可怕的念头。“但按照你的认知上更黑暗的认知推演,一个如此完善的系统,还没读取成功,黛川发现会直接远程启动格式化!不行!不敢想!可怜黛茜这样白白牺牲了,甚至在死前还要经历那种…彻底癫狂的模样。”
言廷的瞳孔微缩,他抓住关键的三个字:“格式化?”
这比他预想的还要狠毒。
陷入沉思,
如果洛阳最初的说法只是让他们去撬一个可能空荡荡的旧箱子,那么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明知装满财宝、却连接着烈性炸药、并且主人可能随时遥控引爆的精钢保险柜。
希望似乎更加渺茫,风险却无比真实!言廷看着洛阳,眼中是挣扎,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即便如此,也要试试。”言廷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宣誓,
“哪怕只是为了证明这个‘铁盒子’的存在和它的危险性,哪怕只能得到一星半点的碎片,足够作为逮捕黛川的关键证据,哪怕只是为了……让她不是作为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死去的糊涂鬼。”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洛阳,下达了最终指令:
“准备吧,洛阳。我们去会会黛川留下的这个……最恶毒的枷锁。”
言廷的这个决定,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不仅抵在黛茜的咽喉,也割在洛阳的心头。
作为一个在危险时刻,可以依法采取极端措施的高级警官,言廷的决断或许可以理解,但洛阳并非惧怕这种决断。
他内心涌起的是对黛茜命运的绝望的痛苦,以及对这种冷酷必要性深深的无力感!
这一宿,洛阳注定无法合眼,
言廷离开前那冰冷彻骨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反复回荡——
闭上眼,就是言廷毫不犹豫扣动扳机,黛茜在芯片暴走和子弹爆头双重作用下那恐怖如斯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眼前,反复的折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