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的哄笑与嘈杂,因禹这平静却异常坚定的第二次请战,而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场中那个瘦小的少年。就连黑狼也收起了几分戏谑,眯起眼打量着禹,似乎在判断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另有依仗——但他额头上那道清晰的青纹,却又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废物”二字。
“禹!退下!”一位长老厉声喝道,语气中已带上了怒意,“此乃部落存亡之事,岂容你儿戏!”
石林的目光死死盯在禹身上,他看到了儿子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沉静与决然,这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缩在角落的身影截然不同。这几日禹的早出晚归和身上的细微变化瞬间掠过脑海,一个荒谬却又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族长!”另一位长老焦急催促,“快让他回来,派石豹上吧!”
石豹是另一个橙纹少年,闻言脸色更白了一分。
黑狼不耐烦地打断:“吵什么吵!石林,你们到底派谁?要是没人敢应战,就直接算你们第二场也输了!”
“第二场,我来。”禹第三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让青石部落这边的骚动彻底平息下来,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石林死死攥着拳,目光在禹平静的脸庞和黑狼不耐烦的表情之间急速闪烁。最终,他猛地一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禹!第二场,你上!”
“族长!”
“石林!你疯了?!”
长老们惊呼失色,难以置信地看向石林。
石林却豁出去般,猛地一挥手:“都闭嘴!让他上!”他死死盯着禹,压低声音,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小子…别让我…别让部落失望!”
禹深深看了父亲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在全体青石部落族人混杂着震惊、不解、屈辱乃至一丝微弱期盼的复杂目光中,缓缓走到了场地中央,站在了倨傲的黑烈对面。
“啧,”黑烈嫌弃地撇撇嘴,“还真派个青纹废物来送死?石林,你们青石部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他根本没把禹放在眼里,随意地站着,全身都是破绽。
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矮身,摆出了一个部落中最基础的莽牛拳起手式。动作标准,却因他瘦小的身材而显得有些可笑。
“哈哈哈!”黑烈和黑山部落众人再次大笑。
“小子,看你这么有‘勇气’,我让你三招!”黑烈嚣张地抱着臂膀,“来,往这儿打!”他故意挺了挺胸膛。
禹动了。
脚步一蹬,地面微尘轻扬,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速度并不算惊世骇俗,却远比众人预想中一个青纹废物该有的速度快得多!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
黑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依旧没太在意,随意地抬起手臂格挡——在他看来,这种速度,力量又能强到哪去?
然而,当禹的拳头真正接触到他的手臂时,黑烈的脸色骤然变了!
那不是预想中的绵软无力,而是一股凝练、精纯且远超预估的沉重力道!仿佛砸过来的不是拳头,而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嘭!”
一声闷响!黑烈格挡的手臂竟被砸得微微发麻,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后小退了半步!
场内外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嘲笑声戛然而止。
青石部落的族人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黑烈稳住身形,脸上的轻蔑和戏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愕和被打扰了游戏般的恼怒:“好小子!藏得够深!看来有点东西!不过,到此为止了!”
他不再托大,低喝一声,额间赤纹骤然亮起,气血鼓荡,一拳带着明显的破空声,狠狠砸向禹的面门!这一拳的力量,远超刚才对付石勇时!
劲风扑面,禹的瞳孔微微一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拳的威力,绝非现在的自己可以硬接。
意念急转,眉心微涡状的青纹似乎轻轻一颤,一股远比以往敏锐的感知瞬间扩散开来。在他的“眼”中,黑烈这迅猛的一拳,轨迹似乎变得清晰了些许,甚至能隐约预判到其力量的集中点与那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处!
脚下步伐本能般地一错,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却恰到好处的角度险之又险地侧开!黑烈的拳头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咦?”黑烈一拳落空,愈发惊讶。他变招极快,另一拳又如毒蛇般跟进!
禹再次依靠那超乎常理的敏锐感知,提前预判,矮身翻滚,看似狼狈,却再次惊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
“躲?我看你能躲到几时!”黑烈怒吼一声,攻势如同狂风暴雨般展开!赤纹光芒闪烁,拳脚带风,气势骇人!
场面上,禹完全被压制,只能凭借那种诡异的、远超青纹资质应有的预判和反应,一次次险象环生地躲避,毫无还手之力,如同暴风雨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
青石部落众人刚提起的心又沉了下去。果然,还是不行吗?只是比较能躲而己…
“废物就是废物!只会像老鼠一样躲来躲去!”黑山部落的人再次叫嚣起来。
黑烈久攻不下,愈发烦躁。他瞅准一个机会,故意卖了个破绽,诱使禹向左侧闪避,而他真正的杀招——一记凝聚了大部分力量的侧踹,早已等着禹自己撞上来!
“结束了!”黑烈眼中闪过狞笑。
然而,就在他发力踹出的瞬间,禹那本该向左闪避的身体,却如同未卜先知般,以一种近乎违背常理的姿态,硬生生止住了左倾的趋势,脚尖猛地一点地,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向右侧飘开!
同时,一直处于守势的禹,第一次做出了攻击动作!他并没有攻击黑烈力量最强的拳脚或躯干,而是在侧身闪避的极短时间内,并指如刀,将全身凝聚的那股精纯气血之力,精准无比地戳向黑烈支撑腿的膝侧关节处——那里,正是发力瞬间,防御最为薄弱之地!
这一戳,快、准、狠!时机妙到毫巅!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黑烈志在必得的一脚踹空,全身力量倾泻却落空的别扭感让他身形一滞,紧接着膝侧关节处传来一阵尖锐的酸麻刺痛!虽然禹的力量尚不足以真正重创他,却足以瞬间破坏他的平衡和发力!
“呃!”黑烈闷哼一声,壮硕的身体一个踉跄,竟单膝跪倒在地!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气势汹汹、占据绝对上风的黑烈,竟然…跪倒在了那个一直被他们视为废物的青纹少年面前!
整个石坪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唯有禹,微微喘息着,安静地站在数步之外。额前散乱的发丝被汗水粘在皮肤上,其下那道青翠欲滴、镶着细微银边的蛮纹,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一抹令人心折的、坚韧而神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