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尘踏出洞府，天光正好。
三日期限已到，藏书阁之行让他拨开了笼罩太玄宗万年的迷雾，也为自己接下来的路，找到了最关键的钥匙。
他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向着内务堂的方向走去。
筑基中期顶峰的瓶颈早已松动，只差临门一脚所需的几味关键灵草。
内务堂，掌管宗门弟子一切用度资源，是所有外门与内门弟子都必须仰望的地方。
殿宇高大，人来人往，每个弟子的脸上都带着或谦卑或谄媚的神色。
牧尘走入大殿，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片刻。
如今的牧尘，在宗门内早已不是无名之辈。
丹道天才，老祖亲召，这些光环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
他无视了周围各异的目光，走到负责资源申领的执事面前，递上了一枚玉简。
“申请筑基后期突破所需灵草。”
那名执事接过玉简，神识一扫，脸上习惯性的倨傲僵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牧尘，眼神有些复杂，不敢怠慢，也不敢应承。
“牧师兄稍等，此事……需要李堂主亲自批复。”
执事躬着身子，快步走进了内殿。
周围的弟子们低声议论起来。
“是牧尘，他来申领突破资源了。”
“啧，他跟李堂主的关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怕是要吃闭门羹了。”
“不好说，他毕竟是老祖看重的人。”
牧尘神色平静，仿佛没听见那些议论。
他知道，李通一定会出来。
果然，不过片刻，身穿内务堂主事服饰的李通，便沉着脸从内殿走了出来。
他手中捏着牧尘那枚玉简，眼神阴鸷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他走到牧尘面前，两人相隔三步。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牧尘。”
李通开口，声音冰冷。
他晃了晃手中的玉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你要申请‘紫玉龙皇参’和‘九叶凝神花’？”
牧尘淡然道：“正是，按宗门规矩，内门弟子突破大境界，可申领一份。”
“宗门规矩？”
李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哈哈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猛地收住笑，将手中的玉简，当着所有人的面，“啪”的一声，捏成了齑粉。
玉屑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现在，宗门资源紧张，你的申请，我驳回了。”
李通的声音响彻大殿。
“不仅如此。”
他眼神一厉，从怀中摸出一道令符。
“我接到举报，你前次申领的资源，涉嫌虚报冒领，存在极大浪费。
现在我以内务堂堂主的身份，收回你部分月供资源，以作惩戒。”
话音未落，他身后一名亲信立刻上前，从牧尘腰间的储物袋上，强行解下了一个标注着丹堂月供的灵囊。
动作粗暴，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牧尘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李通做完这一切，似乎还觉得不够。
他转身，从身后一名弟子手中拿过一个玉盒，当着牧尘的面打开。
一株紫气萦绕，形如小龙的人参，静静躺在盒中。
正是牧尘申请的“紫玉龙皇参”。
“赵师弟。”
李通看也不看牧尘，将玉盒递给了旁边一名满脸谄媚的弟子。
那人正是古严的另一个心腹。
“你为宗门任务劳苦功高，这株灵参，宗门赏你了。早日突破，为古严师兄分忧。”
“多谢李堂主！”
那名弟子大喜过望，连忙接过玉盒，还挑衅似的看了牧尘一眼。
大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这不是公事公办，这是赤裸裸的打压与羞辱。
李通终于再次将目光转向牧尘，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被踩在脚下的蝼蚁。
“天赋再高，没有资源，也只是个空壳。”
“牧尘，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愤怒，很无力？”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在这太玄宗，得罪了我李通，你的路，就断了。”
“滚回你的丹房烧火去吧，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李通说完，拂袖转身，在一众敬畏的目光中，走回了内殿。
从始至终，牧尘一言不发。
他只是看着李通的背影，眼神深处，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在众人同情、讥讽、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他缓缓转身，走出了内务堂大殿。
走出大殿的瞬间，他脸上的平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森然的冷意。
李通。
你以为断了我的灵草，就能断了我的路？
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
他没有返回洞府，而是拐了个方向，向着宗门坊市的“天宝阁”走去。
路上，他通过神识传音，联系了青菱。
“青菱，把你知道的，关于李通在黑市所有抛售低阶灵草的渠道、时间、地点，全部告诉我。”
青菱的回复很快传来，带着一丝担忧：“师兄，你要做什么？李通他……”
“照做就是。”
牧尘的语气不容置疑。
很快，一道详细的信息流，传入他的脑海。
李通利用职权，将宗门采购的部分低阶灵草以“损耗”名义扣下，囤积起来，再命亲信以极低的价格，在宗门黑市抛售给那些急需灵石的外门弟子和散修，以此中饱私囊。
今晚，就是最大的一批货出手的时候。
牧尘的嘴角，划过一抹冰冷的弧度。
天宝阁。
太玄宗坊市内最大的交易商铺，背景神秘，传闻与中州某个超级商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牧尘走进阁楼，一名管事立刻迎了上来。
“牧丹师，稀客啊，您需要点什么？”
管事笑容可掬，显然认得牧尘这位新晋的丹道红人。
“我找你们主事。”牧尘开门见山。
管事不敢怠慢，连忙将他引上三楼的一间雅室。
片刻后，一个身穿锦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牧丹师大驾光光临，鄙人钱万山，有失远迎。”
钱主事拱了拱手，目光锐利地打量着牧尘。
牧尘没有废话，直接说道：“钱主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牧丹师但说无妨。”
“今晚，李通会通过几个渠道，在黑市抛售一大批低阶灵草，总价值约在五万下品灵石左右。”
牧尘看着他。
“我请天宝阁出面，以高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将这批灵草，全部吃下。”
钱万山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眼中精光一闪：“牧丹师，你这是……要和李堂主打擂台？”
他摇了摇头：“恕我直言，这笔买卖，天宝阁做不了。
李通抛售量巨大，价格压得极低，我们就算吃下，也毫无利润可言。
为了这点小事得罪内务堂堂主，不划算。”
“谁说没有利润？”
牧尘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放在了桌上。
他拔开瓶塞。
嗡。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丹香，瞬间充满了整个雅室。
雅室内的灵气，都因此变得活跃起来。
钱万山脸色剧变。
他死死盯着玉瓶，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也是识货之人，只闻丹香，就知道这丹药的品级，绝对不凡。
牧尘倒出一粒丹药，在指尖滴溜溜地旋转。
丹药通体圆润，表面竟有三道清晰的金色纹路，如龙蛇盘绕，玄奥无比。
“三……三道金纹的完美培元丹。”
钱万山失声惊呼，身体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市面上流通的培元丹，最多一道丹纹，已是上品。
这三道金纹的完美丹药，药效至少是寻常上品丹药的三倍以上。
对于筑基期的修士而言，这就是突破瓶颈的无上至宝。
“钱主事，你觉得，这一粒丹药，价值几何？”牧尘淡淡问道。
钱万山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目光灼热：
“无价之宝！若拿去拍卖，至少能拍出五千灵石的天价。”
“我不需要灵石。”
牧尘将丹药重新装回玉瓶，推到钱万山面前。
“这瓶里，有二十粒。”
钱万山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二十粒！
那就是十万灵石的价值！
“你用我的丹药，去换。”
牧尘的眼神，亮得吓人。
“李通不是要用低价，去收割那些外门弟子和散修手中的高阶灵草吗？”
“你就用我的丹药，去截胡。”
“告诉那些弟子，一株百年份的‘赤炎果’，或者三株‘冰心草’，就能换一粒完美培元丹。”
钱万山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牧尘，眼神中充满了骇然。
他终于明白了牧尘的计划。
狠！
太狠了！
李通的计划，是用廉价的低阶灵草，换取散修们手中积攒的灵石。
而散修们拿到灵石后，再去购买突破所需的高阶灵草或丹药，形成一个剥削循环。
但牧尘此举，是釜底抽薪。
他直接跳过了灵石交易的环节。
用那些散修无法拒绝的、能直接提升修为的完美丹药，去换取他们手中那些还没来得及出售的高阶灵草。
一株百年赤炎果，市价不过一千灵石。
三株冰心草，加起来也不到八百。
用这点成本，就能换到价值五千灵石的完美丹药，这笔账，傻子都会算。
如此一来，天宝阁几乎是以十分之一的成本，就从散修手中，将李通想要收割的所有高阶资源，全部截胡。
而李通那批准备抛售的低阶灵草，将无人问津，彻底砸在手里。
他不仅一分灵石都赚不到，反而会因为天宝阁的举动，导致整个黑市的高阶灵草被扫荡一空。
他想再收购，价格至少要翻上三倍。
这一进一出，损失何止五万灵石。
“好计谋！”
钱万山忍不住赞叹出声，看向牧尘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欣赏，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这个年轻人，不仅炼丹术通神，这份商业心计，更是阴险毒辣到了极点。
“这笔买卖，我天宝阁做了。”
钱万山一拍桌子，再无半分犹豫。
“利润，我只要一成，剩下的，全部归牧丹师你。”
“可以。”牧尘点头，“我只有一个要求，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天宝阁在用完美丹药，换购高阶灵草。”
“哈哈哈，牧丹师放心。”
钱万山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光。
“今晚，整个太玄宗的黑市，都会为你的丹药而疯狂。”
夜幕降临。
太玄宗外门区域，一处隐蔽的山谷，是弟子们私下交易的黑市所在。
今夜，这里比往常更加热闹。
李通的几个亲信，早已在此处摆好了摊位，堆积如山的低阶灵草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们正等着那些外门弟子前来“送钱”。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来他们摊位问价的人，却寥寥无几。
反倒是山谷的另一头，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华丽的帐篷，上面挂着“天宝阁”的旗号，此刻正人声鼎沸，被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一名亲信皱眉道。
“过去看看。”
几人挤进人群，然后，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天宝阁的管事，正高举着一个玉瓶，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三道金纹的完美培元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药效是上品丹药的三倍，一颗下肚，瓶颈松动，修为大涨。”
“不要九千九，也不要八千八！只要你手中有高阶灵草，就能来换！”
“一株百年赤炎果，换一颗，三株冰心草，换一颗。
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人群，彻底疯了。
“天呐，是真的完美培元丹。”
“我这里有赤炎果，给我换一颗。”
“我用五株冰心草，换两颗！”
无数外门弟子和散修，双眼通红，疯了一般地从储物袋里掏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涌向天宝阁的帐篷。
那些高阶灵草，本是他们准备卖给李通的渠道，换取灵石，再去购买丹药的。
现在，天宝阁直接拿出了终极诱惑。
谁还会去卖草换钱？
李通的那几个亲信，呆立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们看着自家门可罗雀的摊位，再看看对面那火爆到几乎失控的场面，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完了。
全完了。
消息，如风一般传回了内务堂。
李通正悠闲地品着茶，听着手下的汇报，等待着今晚入账数万灵石的好消息。
当一名亲信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将黑市发生的一切，用颤抖的声音说出来时。
啪！
李通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你说什么？”
“天宝阁……用完美培元丹……把我们所有的生意都截了……”
亲信几乎要哭出来。
“他们开出的价格，根本没人能拒绝。现在黑市上所有的高阶灵草，全被他们收走了。我们……我们的货，一株都没卖出去。”
“牧！尘。”
李通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
他不用想也知道，能拿出完美培元丹的，除了牧尘，不做第二人想。
他今天才在明面上断了牧尘的资源，晚上，牧尘就用这种方式，在暗地里给了他一记穿心之刃。
这不只是让他损失了五万灵石。
这是当着整个宗门的面，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
他李通，内务堂堂主，玩资源，竟然被一个入门半年的新弟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奇耻大辱。
李通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掌拍在身前的桌案上。
轰！
坚硬的铁木桌案，四分五裂。
他终于意识到，牧尘的可怕，远不止是炼丹术。
这个小子的心机和手段，比他的丹药，更加歹毒！
用规则内的手段，已经无法再限制他了。
李通的眼中，闪过一抹狰狞的杀意。
既然你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我，掀了这张桌子。
他走到内殿深处，取出一枚黑色的执法令。
“来人！”
他厉声喝道。
两名身穿黑色劲装，气息冷厉的执法弟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传我命令。”
李通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调动内务堂执法队，以‘宗门资源核查，疑似勾结外敌，盗卖宗门资产’为名。”
他顿了顿，眼中杀机爆射。
“三日后，封锁丹堂弟子牧尘的洞府，将他……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