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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像一道无形的分水岭,把吴迪从土墙屋和泥巴地里,硬生生划拉到了镇上。村里的教学点只到四年级,想继续读书,就得去镇上中心小学住校。这意味着,吴迪得离开爷爷奶奶,离开熟悉的一切,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开始一种从未想象过的集体生活。

临行前的准备,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郑重。家里经济拮据,但该置办的一样不能少。爷爷赶了趟大集,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崭新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双肩书包,布料挺括,拉链锃亮,看得吴迪眼睛发直。还有一个银光闪闪的长方形盒子,爷爷说是饭盒,“铁的……要不就是铝的?反正结实,摔不坏。”奶奶则买了个白色的塑料水壶,容量不小,壶身上写着吴迪的名字。

但最大的开销,是一个行李箱。一个深蓝色的、硬邦邦的人造革箱子。爷爷掂量着说:“宿舍没柜子,啥都得往里塞,塞床底下。” 这箱子花掉了爷爷卖了一窝猪崽攒下的不小一笔钱。吴迪摸着那冰凉光滑的箱面,心里沉甸甸的。

奶奶忙活了几天。她给吴迪缝了两套结实的新被褥,又用家里最好的米,装了满满一个厚实的白布米袋,足够吴迪吃一周。最费心思的是菜。她炒了香喷喷的梅干菜,里面奢侈地放了不少肥瘦相间的腊肉丁,油汪汪的;又腌了一大罐酸豆角和萝卜干,咸香爽脆。这些菜被仔细地装进几个洗得透亮的玻璃罐头瓶里,瓶口用塑料袋和橡皮筋扎了好几层,包得严严实实。“这些菜经放,不容易坏,省着点吃,够你对付一周的。”奶奶絮叨着,眼里有不舍,更多的是担忧。

开学那天,天刚蒙蒙亮。土墙屋的煤油灯就亮了。爷俩沉默地吃着早饭,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味道。吃完,爷爷把沉重的米袋扛在肩上,一手提着那个崭新的行李箱。吴迪则背上新书包,一手拎着装满瓶瓶罐罐的网兜,一手提着水壶和饭盒。小小的身影,被一堆行李包围着。

通往镇上的路,是条坑坑洼洼的黄土路。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村里没有通班车,赶集的人全靠两条腿。爷爷平时脚步快,赶集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但今天,爷俩拖着沉甸甸的家当,走得分外艰难。行李箱的轮子在土路上磕磕绊绊,发出沉闷的响声。米袋压在爷爷佝偻的背上,汗水很快浸湿了他洗得发白的旧褂子。吴迪胳膊被勒得生疼,塑料水壶和饭盒随着步伐咣当作响。

“累不累?歇会儿?”爷爷喘着粗气问。

“不累,爷爷。”吴迪咬着牙,小脸憋得通红,加快了脚步。他不能让爷爷担心。

爷俩走走停停,平时一个小时的路,硬是走了快两个小时。当镇上中心小学那几栋灰扑扑的教学楼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吴迪的腿像灌了铅,心里却莫名地慌张起来。

学校比村里的大太多了,人也多得让他头晕目眩。宿舍是一排低矮的平房。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汗味、尘土味和木头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很长,两边靠墙摆满了铁架子高低床。吴迪被分到靠里的一张上铺。宿舍里已经来了不少孩子和家长,吵吵嚷嚷,一片忙乱。

爷爷帮吴迪把被褥铺好,那个蓝色的行李箱被塞进了狭窄的床底下,几乎占满了床下的空间。米袋放在床头,瓶瓶罐罐和水壶饭盒放在床尾。爷爷环顾了一下这个拥挤、嘈杂的环境,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什么也没说。他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吴迪的肩膀:“迪娃子,自己……当心点。听老师话。饭……要按时蒸,菜省着吃,下周爷爷给你送新的来。”

“嗯,晓得了爷爷。”吴迪低着头,声音有点闷。

爷爷又站了几秒,似乎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就走出了宿舍门。吴迪连忙跟出去。他看着爷爷微驼的背影,在喧闹的校园里显得有些孤单,正快步朝着校门走去,一次头也没有回。吴迪的鼻子猛地一酸,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眶热热的。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仰起头,死死盯着灰蒙蒙的天空,把那股想哭的冲动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知道,他不能哭。爷爷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一种巨大的、混合着陌生、无助和孤独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了吴迪的心上。

真正的住校生活,从第二天清晨刺耳的起床铃开始。

吴迪摸索着爬下床,拿起塑料水壶。里面是昨晚打好的冷水。他小心翼翼地倒一点在搪瓷脸盆里,刺骨的凉意激得他一哆嗦。胡乱地用毛巾抹了把脸,水珠顺着脖子流进衣领。然后,他拿出那个银色的饭盒。

蒸饭,成了每天生活的核心仪式。

吴迪学着室友的样子,先打开饭盒盖,用勺子从床头的米袋里舀出定量的米(吃多少舀多少,是奶奶反复叮嘱的)。接着,他拧开塑料水壶,把冷水倒进饭盒里,水量要刚好没过米一个指节——这是需要摸索的技术活,水多了饭稀,水少了饭夹生。盖上盖子,把饭盒放到地上排队。宿舍里十几个孩子都做同样的事,很快地上就摆了一溜儿饭盒。值日生会把所有饭盒用绳子或铁丝捆成几大捆,像抬担架一样抬到学校角落的蒸饭房。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蒸汽锅炉,穿着油腻工作服的师傅会把饭盒一摞摞放进去蒸。中午下课铃一响,孩子们就像冲锋一样奔向蒸饭房,在弥漫的白茫茫蒸汽和混杂的饭菜气味中,焦急地寻找、辨认属于自己的那一盒。

午饭通常就是米饭就着奶奶做的菜。打开玻璃罐,梅干菜炒肉的香味立刻飘出来,油汪汪的腊肉丁是难得的奢侈,引得旁边同学频频侧目。酸豆角和萝卜干则负责下饭。菜是凉的,但味道很足。吴迪总是吃得很仔细,一粒米都不浪费。他知道,这罐菜得撑一周。

吃完饭,大家涌向水房洗碗。水龙头不多,排着长长的队。吴迪的塑料水壶空了,他得去另一个地方排队打开水,灌满水壶,这关系到下午的饮水和第二天蒸饭、洗漱。打水的地方更是兵家必争之地。有一次,吴迪排了半天队,眼看快轮到了,一个高年级的男生蛮横地插到他前面。吴迪小声抗议了一句,那男生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屁孩滚一边去!”旁边有人起哄。吴迪攥紧了拳头,脸涨得通红,但看着对方高大的身材,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这种因为排队、争抢水龙头而发生口角甚至推搡的事情,在资源紧张的宿舍区并不少见。

最难熬的是晚饭后蒸第二天早饭的米。 程序跟中午一样。冬天还好,蒸好的饭放一夜,第二天早上虽然凉了,但还不至于坏。可一到夏天,麻烦就大了。蒸好的饭在闷热潮湿的宿舍里捂上一夜,第二天早上打开饭盒盖,一股明显的、带着酸味的馊气就扑鼻而来。米饭的颜色也变得有点发暗发粘。

“我靠,又馊了!”宿舍里常响起这样的抱怨。

“凑合吃吧,不然饿肚子?”另一个无奈的声音。

吴迪也经常遇到。他看着微微发酸的米饭,心里难受。这是爷爷辛苦种出来、奶奶小心装好的米啊!他舍不得倒掉,只能硬着头皮,就着咸菜,把带着馊味的饭一口口咽下去。胃里有时会不舒服,但饥饿感最终战胜了一切。

晚上上厕所是另一项挑战。 宿舍区没有厕所,最近的厕所在教学楼那边,走过去要几分钟。冬夜寒风刺骨,夏夜蚊虫肆虐。熄灯铃响后,宿舍楼一片漆黑,只有走廊昏暗的灯光。很多孩子懒得跑那么远,尤其是半夜被尿憋醒的时候。于是,宿舍楼周围的花坛、墙角,就成了“便捷”的解决之地。吴迪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做时,惊呆了,觉得又脏又丢人。他宁愿忍着冷、忍着怕,也要跑去教学楼那边的厕所。漆黑的夜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让他心里发毛,但他捏紧拳头,咬着牙跑过去。回来时,常常惊出一身冷汗。他始终记得奶奶的话:“人穷志不能短,脏地方不能去。”

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和局促中,宿舍区旁边的小卖部窗口,成了孩子们心中闪着微光的“圣地”。那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廉价零食,最勾魂的莫过于一毛钱一根的辣条,油汪汪、红彤彤的,散发着霸道而诱人的香辣气息。

周五下午,刚下课,同村的二蛋(他也住校)就兴奋地拉着吴迪的胳膊:“吴迪,走!买辣条去!今天作业少,早搞完了!”

“我……我不饿。”吴迪摸了摸裤兜里叠得整整齐齐的两毛钱——这是奶奶给他应急的,他一周都舍不得花。

“哎呀,一毛钱!香得很!走走走!”二蛋不由分说,拖着他挤到小卖部窗口前。窗口前人头攒动,七嘴八舌:“阿姨,一根辣条!”“我要两毛钱的瓜子!”

浓郁的辣条味钻进鼻子,吴迪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看着二蛋豪爽地拍出一毛钱,接过一根油亮的辣条,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辣得嘶嘶吸气,却一脸满足。

“真……真那么好吃?”吴迪小声问。

“废话!人间美味!来一根嘛,就一毛!”二蛋把剩下的半根递到吴迪鼻子底下晃悠。

那香味太有诱惑力了。吴迪犹豫再三,终于颤抖着手从裤兜里摸出那叠得平平整整的一毛钱纸币,递进窗口,换来一根同样油亮亮的辣条。他小心地咬了一小口,辛辣咸香的味道瞬间在嘴里炸开,刺激着味蕾,一种简单的、近乎奢侈的快乐涌上来。

“咋样?没骗你吧?”二蛋得意地问。

“嗯!”吴迪用力点头,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吃着,辣得嘴唇发红也舍不得停。那一毛钱换来的短暂味觉刺激,是清苦住校生活中的一点微小慰藉。

周五,是所有人最期盼的日子。 意味着可以回家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人心早就飞了。下课铃一响,宿舍楼就像炸了锅。孩子们飞快地卷起铺盖(如果天气好,会带回家洗晒),把空了的米袋、菜罐塞进行李箱,背上书包,争先恐后地冲出校门。

吴迪和二蛋结伴回家。经过镇上的集市,吴迪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目光在一个水果摊上流连。摊子上摆着红彤彤的苹果、黄澄澄的橘子。奶奶咳嗽的老毛病一到冬天就犯,爷爷干活也累。他捏了捏裤兜里省下的几毛钱——那是他这周忍住没买第二根辣条,甚至早饭馊得不太厉害也硬吃下去省下的。

“吴迪,看啥呢?快走啊!”二蛋催促。

“你……你先走,我买点东西。”吴迪说着,走到水果摊前。

“小娃儿,买水果?”摊主是个胖大婶。

“橘子……多少钱一斤?”吴迪小声问。

“一块二。”胖大婶报了个价。

吴迪心里快速盘算:他只有四毛钱。“能……能买几个吗?我只有四毛。”他鼓起勇气问,脸有点红。

胖大婶看了看他洗得发白的衣服和渴望的眼神,拿起两个不大但还算饱满的橘子掂了掂:“行吧,四毛给你俩,算便宜你啦!”

“谢谢婶儿!”吴迪赶紧掏出那捂得温热的四毛钱,小心翼翼地接过两个橘子,像捧着宝贝一样放进书包侧袋。回家的脚步,因为这小小的“礼物”而变得轻快起来。想象着爷爷奶奶看到橘子时的惊喜,他心里比吃了辣条还甜。

然而,回家路并非总是阳光明媚。 六年级那年的一个周五,天气骤变。上午还只是阴沉,到了下午放学前,大片大片的雪花就铺天盖地砸了下来。等到孩子们冲出校门时,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积雪很快没过了脚踝,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完了完了,这么大的雪,咋回去啊!”二蛋望着漫天风雪,愁眉苦脸。回村的土路肯定更难走了。

吴迪心里也发沉,但还是安慰二蛋:“走吧,慢点走,总能到家的。”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风雪里。路变得异常泥泞湿滑,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裸露的皮肤。视线模糊,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刚走出镇子不远,两人就累得气喘吁吁,小脸冻得发紫,书包和手里的小包袱仿佛有千斤重。

“吴迪!二蛋!”一个模糊而熟悉的声音穿透风雪传来。

吴迪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前方风雪弥漫的路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头上、肩上、背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像个移动的雪人。是爷爷!

“爷爷!”吴迪惊喜地大喊,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他拉着二蛋拼命往前跑。

爷爷也看到了他们,加快了脚步,走到近前,喘着粗气,眉毛胡子上都挂着冰碴子,脸冻得通红。“这么大的雪,怕你们娃儿走不动,我来接接!”爷爷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喘息,却异常温暖。

“爷爷!”吴迪扑过去,紧紧抓住爷爷冰凉粗糙的大手,那寒意仿佛能透到心里,却又无比踏实。

“吴爷爷!”二蛋也感激地叫道。

“走走走,快回家!冻坏了吧?”爷爷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吴迪身上的雪,又看了看二蛋,“二蛋,你爹估计也快接到前面了,走,一块儿!”

爷爷不由分说,一把将吴迪肩上的书包和手里的小包袱都接了过去,背在自己背上。那沉甸甸的负担压在他本就佝偻的背上。然后,他伸出冻得通红、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吴迪同样冰凉的小手。爷爷的手很大,很粗糙,却异常有力,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和暖意。

“爷爷,你手好冰……”吴迪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莫事,走起来就热乎了!抓紧爷爷!”爷爷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洪亮。他一手拉着吴迪,招呼着二蛋,转身再次踏入茫茫风雪。风雪中,爷爷微驼的背影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为身后的孩子抵挡着最猛烈的寒风。吴迪紧紧抓着爷爷的手,感受着那刺骨的冰凉下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温暖,眼眶发热。他低下头,把脸埋进围巾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雪水,无声地落在脚下洁白的雪地里。他知道,无论外面的世界多陌生、多艰难,总有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会在风雪中等着他,牵着他回家。

温暖的土墙屋,炉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刺骨的寒气。奶奶早已烧好了热水,熬好了滚烫的姜汤。

“哎哟我的乖孙!冻坏了吧?快喝口姜汤驱驱寒!”奶奶心疼地拉着吴迪,把他按到炉火边的小板凳上,递上热腾腾的碗。

吴迪捧着碗,暖意从手心蔓延到全身。他忽然想起什么,献宝似的从书包侧袋里掏出那两个橘子,虽然一路颠簸在风雪中,橘子皮有些地方被压软了,有些冻得发硬,但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甜的香气。

“奶奶,爷爷,给!镇上买的!”吴迪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橘子递过去。

“哎呀!你这娃!花这冤枉钱干啥!”奶奶嘴上埋怨着,声音却哽了一下,接过橘子,在粗糙的手心里摸了又摸,像是什么稀世珍宝,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和心疼,“冻坏了吧?下次莫买了,留着自己买点零嘴儿……”

爷爷没说话,只是用他那双刚刚还冻得通红、此刻在炉火边恢复了些知觉的粗糙大手,拿起一个橘子,笨拙地剥开有些冻硬的皮。橘皮的汁液带着清冽的香气溅出来。他仔细地掰开橘瓣,把最大最饱满的一瓣,不由分说地塞进吴迪嘴里。

“爷爷,你也吃!”吴迪含糊地说。

爷爷又掰了一瓣递给奶奶:“你也尝尝,娃儿买的。”

奶奶笑着接过来。爷爷这才拿起最小的一瓣,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地嚼着,眯起眼,脸上刀刻般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他咂咂嘴,简短而肯定地说:“嗯,甜。”

昏黄的灯光下,炉火噼啪作响。那橘瓣的酸甜滋味在口中化开,带着一丝冰雪的凉意,却又被炉火和姜汤烘得暖融融的。爷爷那句低沉的“甜”,奶奶心疼又满足的唠叨,驱散了吴迪一路的风雪和一周的疲惫,成了那个寒冷冬夜最温暖、最踏实的记忆。小小的土墙屋里,弥漫着橘子的清香和浓浓的亲情。

日子就在这样的循环中滑过:起床、冷水洗漱、量米倒水、捆饭盒、抬去蒸饭、上课、下课抢饭盒、就着凉菜吃午饭、排队洗碗打水、下午上课、晚饭再蒸饭、晚自习、睡前可能跑趟遥远的厕所、在混杂着汗味、脚臭味和偶尔飘来的尿臊味的空气中入睡、第二天早上面对可能馊掉的早饭……穿插着对辣条偶尔的奢侈,对周五归家的强烈期盼,以及省下零钱为家人买点小东西的满足。

宿舍里十几个半大孩子挤在一起,矛盾、摩擦、小团体不可避免。吴迪性格不算活泼,甚至有点木讷,但他做事踏实,不惹事,渐渐也和一两个同样老实本分的室友熟悉起来。晚上熄灯后,大家会小声聊天,说说白天的趣事,抱怨抱怨食堂(虽然他们几乎不吃食堂的菜),或者幻想一下周末回家。每当这时,吴迪就会特别想念爷爷奶奶,想念土墙屋里暖烘烘的灶台,想念田野里自由的风。他会在黑暗中,摸一摸枕头下奶奶偷偷塞给他的几颗舍不得吃的硬糖,心里才会踏实一点。

时间在蒸饭盒的蒸汽里,在排队打水的长龙里,在馊饭的酸味里,在跑夜路的恐惧里,在辣条的辛香和橘子的清甜里,在风雪中那双紧握的大手里,悄悄流逝。吴迪像一棵被移植的小树苗,在陌生又有些贫瘠的土壤里,努力适应着环境,沉默地生长着。小学五年级到六年级的两年住校时光,磨掉了他身上更多乡村孩童的野性,增添了几分早熟的沉默和对物质的极度珍惜。他习惯了冷水洗脸,习惯了馊饭的味道,习惯了排队和忍耐,也习惯了在喧闹的集体中,守住自己那份小小的孤独和对家的思念。当他终于拖着那个已经磨损掉漆的蓝色行李箱,带着褪色的被褥和空了的米袋、菜罐走出镇中心小学校门时,他回头望了望那排低矮的宿舍平房,心里没有太多留恋,只有一种终于熬到头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习惯”。他长高了些,也黑瘦了些,眼神里多了点镇上孩子没有的、属于土地的沉静和一丝过早体会生活不易的沧桑。这段方寸宿舍里的集体生活,成了他迈向“外面”世界的第一步,也是他平凡人生中第一段带着苦涩却也浸润着微甜与暖意的独立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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