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眼”内部,时间与空间的刻度尺失去了意义。星痕悬浮于一片灰色的虚无之上,下方(如果还有方向概念的话)是无数缓慢漂浮的、光怪陆离的规则碎片,如同一条寂静而诡异的星河。外部传感器的读数疯狂跳动,逻辑冲突的警报声此起彼伏,最终,寒铁少校不得不关闭了大部分主动探测系统,仅保留最低限度的环境监测和生命保障。
这里,是规则的坟场,也是可能性的乱葬岗。
夜宸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远处那块巨大的水晶碎片上。它如同一座漂浮的山脉,通体呈现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灵魂的幽蓝色,内部结构复杂得令人目眩,折射着来自这个混乱空间各处、毫无规律可言的光线。而那股与他体内终焉之力产生共鸣的波动,正如同微弱的心跳,从水晶深处持续不断地传来。
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带着一种近乎“本源”的寂静,而非他力量中那份被意志和狐火改造后的躁动与毁灭欲。
“那里……有东西在呼唤我。”夜宸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灵魂深处传来一种混合着渴望与警惕的悸动。锚点另一端的林星遥也清晰感受到了这份异常的牵引。
“那块碎片……结构非常稳定,与周围混乱的规则环境格格不入。”林星遥指尖在暗金星图上划过,调动着“星火协议”和新获得的知识进行分析,“它像是一个……‘规则锚定点’,或者说,一个被强行固化下来的‘悖论奇点’。内部可能封存着某种极高密度的规则实体。”
“风险等级?”寒铁少校问道,双手稳定地放在控制台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未知。”林星遥摇头,“协议无法穿透其外部结构进行深度扫描。但能确定的是,它内部蕴含的规则力量层级极高,远超我们目前接触过的任何存在,包括那些终焉印记。”
凝光夫人感受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缓慢侵蚀存在的“解构”之力,沉声道:“此地不可久留。既然有所发现,无论吉凶,都需一探。但需万分谨慎。”
星痕开始向着那块幽蓝水晶缓慢靠近。在这片规则混乱之地,任何剧烈的能量波动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他们如同在雷区中行走的盲人,小心翼翼。
随着距离拉近,那股共鸣愈发强烈。夜宸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微微发热,灵魂中那灰白色的能量不受控制地活跃起来,仿佛遇到了失散已久的同胞,又像是臣民感知到了君王的召唤。他必须全力运转“星火协议”,才能压制住这种本能的躁动。
终于,星痕悬停在水晶碎片前。近距离观看,它更加宏伟,表面光滑如镜,映照出星痕扭曲的倒影和后方光怪陆离的破碎景象。
“如何进入?”寒铁少校看着这浑然一体的巨大水晶,找不到任何门户或缝隙。
林星遥凝视着水晶,眼中数据流光再次急速运转。“它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封闭。它的‘门’,是规则层面的。需要……钥匙。”她看向夜宸,“那股与你共鸣的波动,可能就是钥匙。尝试引导你的力量,温和地接触它。”
夜宸点头,走到观测窗前,伸出右手,掌心对着巨大的水晶。他闭上眼睛,不再压制,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灰白色的终焉之力,剥离掉其中属于自身意志和狐火的“杂质”,试图还原其最本源的那一丝特性,化作一道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能量流,缓缓探向水晶表面。
当那缕纯粹的本源终焉之力触碰到水晶的瞬间——
嗡!
没有巨响,却有一股无形的波纹以触碰点为中心,瞬间扩散至整个“虚空之眼”!所有漂浮的碎片都为之微微一滞!
紧接着,光滑的水晶表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涟漪中心,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由扭曲光线构成的“入口”,悄然出现。入口内部幽暗深邃,那股古老的共鸣波动变得清晰可闻。
“入口不稳定!能量反应在持续升高!”寒铁少校盯着监测数据喊道。
没有时间犹豫。
“我进去。”夜宸斩钉截铁,“你们留守星痕,随时准备接应。”
“我跟你一起去。”林星遥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里面的规则状态未知,我的‘编译’能力或许能派上用场。而且,通过锚点,我们能互相照应。”
夜宸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拒绝,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耽搁,一同走向那光之入口。凝光夫人将一道凝聚了狐族祝福的银色符文打入两人体内,寒铁少校则将一个小型紧急信标塞给夜宸:“遇到危险,立刻触发!”
踏入入口的刹那,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外界的景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不断变幻的几何光影构成的短暂通道。
下一刻,他们脚踏实地(或者说,感知到了“地面”的存在),出现在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地方。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水晶内部空洞,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寂静的“海”。
海面是纯黑色的,平滑如镜,倒映不出任何东西,包括他们自己。天空中没有任何光源,却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冷的微光,让一切清晰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致的“空”与“静”,连时间流逝的感觉都变得模糊。
而在那片黑色死寂的海面中央,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人形。
他(或者说“它”)有着人类的轮廓,闭着双眼,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凝聚而成,却又散发着比周围黑暗更加深邃的气息。他周身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像这片海一样死寂。但夜宸和林星遥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古老、纯粹、让夜宸力量共鸣的源头,正是来自于这个悬浮的“人形”!
他仿佛亘古以来就沉睡于此,是这片死寂之海的核心,是这片悖论空间中唯一的“绝对静止点”。
就在夜宸和林星遥出现的瞬间,那悬浮的“人形”,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了两人!那不是对力量的畏惧,而是低维生命面对高维存在时,那种源于存在层次差距的、最原始的颤栗!
夜宸体内的终焉之力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剧烈沸腾起来,不再是共鸣,而是……臣服!
林星遥额间的印记光芒暴涨,源初代码自主运转到极致,试图编译和理解眼前这超越认知的存在,却只得到一片混乱的乱码和过载的警告!
那“人形”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眼睛,那是两个……不断生灭、蕴含着所有规则可能性与终极悖论的——奇点漩涡!
一个平静到令灵魂冻结的意念,直接在他们意识最深处响起,并非语言,却清晰无比地传达了其含义:
【……同类……?】
【……不……是……残次品……】
【……以及……有趣的……‘编译者’……】
【……你们……打扰了……永恒的……‘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