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马洪涛独自一人来到了那间他曾经嗤之以鼻的陋室。
他没有带任何手下，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和狠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颓然、忌惮和一丝掩饰不住的好奇的复杂神色。
接待他的依旧是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马老板，想通了？”张凡亲自为他泡了一杯茶，语气平淡，仿佛在和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聊天。
马洪涛看着眼前这个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少年，心里五味杂陈。
这三天他经历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三天。光头马仔带回来的消息让他震惊得一夜没睡。他立刻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去调查，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如坠冰窟。
那个“江城军分区转业军人服务中心”是真的！
而“未来科技”公司也确确实实是服务中心官方认证的、第一家“拥军示范企业”！
他想不明白，这个林建国的儿子究竟是用了什么通天的手腕，竟然能和军方扯上关系？！
这已经不是商业层面的竞争了，这是降维打击！
他引以为傲的那些“江湖手段”在这股由国家机器背书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笑话。
在经过了三天三夜的权衡和挣扎后，他终于做出了一个让他无比憋屈却又不得不做的决定——
认栽。
“林……林老板。”马洪涛的声音有些干涩，“上次的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合作的。”
他说出“林老板”这三个字时，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哦？”张凡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马老板想怎么合作？”
“你上次说的那个‘区域独家授权’，我……我全要了！”马洪涛一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他想得很清楚，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
以他今时今日在电脑城的地位和财力，只要拿下了所有区域的独家授权，那他就等于变相地垄断了这款软件的“使用权”。到时候，他依旧是这个市场的“王”，只不过是从台前转到了幕后。
而“未来科技”则更像是一个给他提供“武器”的技术供应商。
他以为自己这个决定已经足够有诚意，也足够聪明。
然而，张凡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再次如遭雷击。
“不好意思，马老板。”张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你来晚了。”
“什么？！”
“东区和西区的授权，昨天我已经分别卖给了‘大华电脑’的王哥和‘飞腾科技’的李哥。”张凡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华电脑”和“飞腾科技”正是电脑城里除了马洪涛之外最有实力的两家大商户，也是马洪涛觊觎已久、却始终啃不下的竞争对手。
“你……！”马洪涛猛地站起身，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快要冲破天灵盖了。
他瞬间就明白了张凡的意图！
这是阳谋！赤裸裸的阳谋！
张凡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他“合作”，他从一开始就是要把他马洪涛当成一块垫脚石！他利用自己放出的“独家授权”作为诱饵，成功地在电脑城内部制造了分裂和竞争！
他扶持马洪涛的对手，让他们为了争抢剩下的授权名额，不得不向“未来科技”俯首称臣，并乖乖地遵守他定下的“游戏规则”。
从今往后，江城电脑城不再是马洪涛的一言堂。
他林杰，或者说，“未来科技”，将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成为那个唯一的、至高无上的——
规则的制定者！
“现在，整个电脑城只剩下南区、北区和中区三个名额了。”张凡看着脸色变幻不定、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马洪涛，慢条斯理地说道。
“马老板，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选。”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选。”他顿了顿，嘴角的微笑变得意味深长。
“那样的话，我想，王哥和李哥会很乐意接手你手上的那些硬件渠道的。”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马洪涛失魂落魄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了。
他不仅要接受张凡的“施舍”，买下那剩下的三个名额，甚至还要反过来感谢张凡给他留了一口汤喝。
因为主动权从始至终都不在他的手上。
“好……”
许久之后，他从嘴里无比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字。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几十年在江湖上积累起来的威望和尊严，被眼前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碾得粉碎。